时翊的脑子里闪过许老板被一拳打飞，并且血流不止的画面。


    这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可不想再帮龚雨洛收拾烂摊子。


    “走了，吃饭去。”时翊用力一拽龚雨洛的胳膊，把他推了出去。


    许老板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问：“时翊，这就是你朋友？”


    他还纳闷儿呢，怎么会有个客人跑他们工作区域质问他跟员工之间的事。


    原来就是时翊那个要送盒饭的朋友。


    龚雨洛听到这句，停下脚步，看向时翊。


    时翊都想掐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他跟龚雨洛是朋友吗？


    他们充其量是……


    连同学都算不上的熟人关系。


    “啊。”时翊模糊地应一声，把龚雨洛拉回到落地窗前的座位。


    龚雨洛看着面前的盒饭：“只有一盒？”


    “你吃一盒不够吗？”时翊看着他。


    龚雨洛问：“你的呢？”


    “我跟同事一块儿吃。”时翊说。


    他说完就明白了龚雨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在上班，不能坐在大厅吃饭，”时翊先发制人地断了龚雨洛的念想，“你也不能去我们员工区吃饭。”


    龚雨洛没说话，但看起来明显不太高兴。


    时翊咬了咬牙，凑到龚雨洛耳边又说了两个字：“听话。”


    龚雨洛挑了挑眉，倒的确似乎没意见了。


    时翊见他乖乖打开了筷子，松了口气，转身去休息室吃饭。


    他对龚雨洛说“听话”这两字，身上就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两个字真不适合龚雨洛，但又的确很有效。


    管他呢。


    就当做龚雨洛需要个开关，而他找到了。


    明天开始，龚雨洛绝对不能再来了。


    时翊边吃饭边这么想。


    -


    到了晚上九点半，咖啡馆接近打烊，顾客基本走完了，他们开始打扫工作间，清洗各种工具和器皿。


    时翊去卫生间洗了拖把出来，龚雨洛已经不在了。


    他直起腰，感觉这是他今天最放松的时刻。


    omega同事擦着桌子，抬头朝他一笑：“时翊，你那个朋友专门等了你一天啊。”


    “不是，”时翊面露尴尬，“他就是没地方去，来这儿打发时间。”


    “但是我看他一直在看着你。”omega同事说。


    “那是他在发呆的一种方法，并不是在看我。”时翊继续嘴硬。


    另一个omega同事在一旁说：“我刚看他突然走过来，真是吓得心跳都要停了，但是后来我看懂了，他是在关心你，担心老板在里面欺负你。”


    时翊：“……”


    你们对他误解太深了，他在心里默默说。


    龚雨洛怎么可能会关心人。


    他们确认了工作间的水电都已经关好，另两位同事先走出咖啡馆，由时翊锁门。


    时翊走出去时，两位同事仍旧杵在路边。


    他们看着停在路边的一台幻影，小声地议论：“这车是在等人吗，怎么停在这儿。”


    “没见过，我上班这么久了，就没见过我们店的客人开过这么好的车。”


    “你看他这个海夜蓝，应该是限量版。”同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另一个同事拉拉他手臂，笑着说：“你别拍了，一会要被人赶了，赶紧走吧，我们去坐更豪华的地铁！”


    时翊背着包走到路边，并没有注意到那台幻影。


    但他听到了同事们在不远处叫他。


    “时翊，你别过去，那个车主肯定在等他的omega！”


    他一时好奇，往幻影看了一眼。


    随后幻影的车窗降了下来。


    “那个车主肯定在等他的omega！”


    同事的这句话言犹在耳，他看到了龚雨洛就坐在驾驶座里。


    时翊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听到幻影缓慢启动的声音。


    时翊迈开腿开始跑，幻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


    时翊放弃了，又往回走，他打算去取他的自行车。


    虽然两个轮子依旧跑不过四个轮子，但他可以利用自行车的优势甩开龚雨洛。


    他往回走，龚雨洛虽然驾驶着豪车，也不得不从前面的十字路口掉头。


    时翊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对着幻影的车尾露齿一笑。


    原来这么容易就甩掉了。


    甚至还没动用他的自行车。


    时翊把包甩在身后，脚踩在踏板上，他在等着龚雨洛费劲巴拉地绕过来，再用自行车甩他一次。


    甩的时候还要回头冲他喊一句：“吃我的尾气吧你！”


    远远地，幻影正在等红灯。


    时翊闲适地把胳膊搭在车头。


    他看到几辆重型摩托车从一侧疾驰过去，车轮与地面疯狂摩擦，车手还在不断地加大油门，刺耳的引擎声在路面上回荡了一圈又一圈。


    时翊捂着耳朵，看着那几辆车跟在了幻影后面。


    是龚雨洛的跟班？


    不对……


    时翊看到幻影掉头回来，而那几辆摩托车上的人纷纷扬起手臂，他们的手里都抓着一根一米长的钢筋。


    龚雨洛不知道有没有察觉，他仍旧在往时翊这边赶。


    时翊向幻影招手，大声示意：“小心——你后面——”


    他眼看着幻影到了他身侧，龚雨洛踩了个急刹车，打开了副驾的门，然后从车里对他伸出手。


    是邀请的姿势。


    都这个时候了，还邀请他干什么！


    那几辆摩托都要追上来了。


    时翊匆忙地把自行车往咖啡馆门口一扔，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再跳上幻影的副驾。


    他刚坐进去，龚雨洛马上发动了车子。


    时翊几乎都能看到仪表盘上的指针转出了重影。


    他们在路面上飞了起来。


    在这深夜里，曙城的天空并不明朗，黑夜的背景裹着一层淡紫色的雾。


    而他们在往迷雾的尽头飞驰。


    -


    尽管时翊系着安全带，仍不免有些担心被这台不熟悉的幻影甩出去。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上车的？时翊觉得匪夷所思。


    他的左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扶手盒，接着感觉手背被什么贴了一下。


    宽厚，干燥却很温暖，甚至能感知到对方坚定有力的脉搏。


    这对时翊而言是陌生的触感。


    时翊怔愣地抬头。


    龚雨洛转头正看着他，然后再一次伸手按在他的左手手背。


    这一次，他想试着抓得更久一些。


    时翊看着车子前方，大叫了一声：“你看路，专心点开车！”


    “……”龚雨洛只得把手收了回去。


    他们绕着曙城开了很久，时翊看着后视镜，确定那几辆摩托已经被龚雨洛甩掉了。


    “那几个飞车党是跟你有仇？”时翊放松下来，背靠着副驾，随口问了句。


    龚雨洛思考了几秒：“对他们来说，可能是。”


    时翊回想了一下龚雨洛一个不爽就把人吓得应激的作风，顿时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被人拿着钢筋骑着摩托满大街地追，也是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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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咎由自取。


    时翊把车窗按下去，往外面看了一会儿。


    他过去很少会在这个时间在外逗留，搬家之后就更少在晚上出门了。


    现在的家靠近郊区，夜间飞虫多，拿个灭蚊灯放屋门口跟放鞭炮似的。


    如今他开着车窗，也能看到路灯的光柱里飞舞着飞虫。


    但是竟然很好看。


    飞虫们呈螺旋状聚拢着往上攀爬，再因为一阵风或者一声突兀的汽车鸣笛而惊得四散。


    它们身上沾了路灯的光，散开的时候带着缤纷的色彩。


    不过，龚雨洛开车的时候不放音乐，让这画面稍微显得有点干。


    时翊将手指放在车窗上面，轻轻打着拍子。


    龚雨洛放慢了车速，偶尔偏过头去看时翊落在肩头的发丝，清秀的侧颜，修长的手指……


    时翊突然出声：“这都一小时了，该回家了吧。”


    龚雨洛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家。”


    时翊看他熟练地转动方向盘，于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导航，还真是往他家的方向。


    时翊托着下巴，随口一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龚雨洛：“知道。”


    “你是跟踪过我吗？”时翊问。


    “不算跟踪。”龚雨洛说。


    时翊翻了个白眼。


    -


    在时翊家前面那条街，车子停下了。


    时翊没提醒他自己家还没到，打开车门往下跳。


    “明天我接你上班。”龚雨洛靠着车门这么说。


    “不用了，我坐地铁过去。”时翊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时翊走到自己家门前再回头，龚雨洛的车已经无声无息地开走了。


    龚雨洛一边说着明天接他上班，一边让他自己走夜路回家，还真是里外都透着矛盾的一个人。


    但是时翊觉得无所谓。


    他坐龚雨洛的车单纯就只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龚雨洛送他回家也是合理的。


    至于要不要送到家门口，该不该目送他打开家门……


    他俩又不是在谈恋爱，哪有这么多讲究。


    时翊打开院子门，偷偷溜进自己房间。


    他跟他老妈说的是出去找同学玩儿。


    这会儿许竹茹应当早已经睡下了。


    他把包放下，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才点开手机，看到许竹茹给他发的三条消息。


    -不要玩太晚，晚上不太安全


    -打到车了吗？车牌号发给妈妈


    -不要在院子前面下车，提前点下，等车子走了再回家


    第三条是一小时之前发的。


    还有许竹茹的两个未接电话。


    以前许竹茹都不会对他一个人外出这么不放心。


    许竹茹叮嘱的这几句，像是把社会新闻上的那些打车事故都给罗列了一遍。


    自从他分化成了omega，在许竹茹眼里就仿佛倒退了十年，连自我保护都成问题了。


    时翊回了一句：-妈，我已经平安到家了


    然后关上手机屏幕。


    又紧接着把屏幕按亮了。


    在手机屏幕的明灭之间，他忽然想到——


    龚雨洛特意让他提前下车，并不是不想送他到家。


    而是为了不让那几个飞车党知道他家住在哪儿。


    所以，龚雨洛知道自己依旧没能甩掉那几个飞车党。


    让他坐自己的车，让他提前下车，不等他到家就匆匆开车离开，都是为了把那些飞车党引开。


    时翊蹲下身，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副软鞭。


    他把软鞭别在腰后，蹬了个滑板，朝着幻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