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织网与算盘
作品:《靠山村女战神手札》 送走阿竹阿木,凌战回到议事棚,棚内只剩下她和杨思俭。
一份由特殊渠道传递、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账册副本,正静静躺在粗糙的木桌上。
封皮上,“山海粟”三个字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朴素气息。
杨思俭将账册翻开,指着几处用醒目的朱砂圈出的条目。
苍老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与无奈:
“夫人,您看。陈同知的手,伸得是越来越长,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杨思俭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与无奈,但更深处是对这来之不易根基的痛惜。
“这一项,‘虫鼠损耗’,竟敢虚报三成!真当我们是睁眼瞎?可恨他贪得无厌,却不知这‘山海粟’的口碑,是多少农人一粒米一粒粮攒起来的!还有这里,”
他移到另一页,“新来的那个刘税吏,打着‘查验农资,确保良种无缺’的幌子,隔三差五就来店里‘巡视’一番,每次不留下点‘辛苦钱’,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搅得生意都没法做!”
他抬头看了一眼凌战,又继续:“掌柜的来信说,连那些常来买种的老主顾都看不过眼,私下嘀咕‘凌娘子做这等积德的事,怎还有人使绊子’,甚至有外县来的粮商帮着呛了那税吏几句。更离谱的是这个——”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几行新添的墨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地方惠农新政摊派’?名目倒是冠冕堂皇!可我们打听遍了,临山县衙根本没发过这等文书!分明是陈同知那边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这胃口…比去年又大了不止一圈!他就不怕贪得太狠,坏了‘山海粟’的名声,激起民怨?青州、临州,乃至更远坐船来的农人商贾,谁不知道这店是您当年顶着沈家生存压力,散尽心血才立起来的‘活命种铺’?这些议论,未必就传不到他耳朵里!”
凌战的目光扫过那些刺目的数字和条目,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与洞悉。
这间“山海粟”种子店。
是她当年力排众议,不惜与醉心于工坊扩张和新式织机的沈厌激烈争执,才坚持开设的。
彼时,沈厌满脑子都是沈记工坊的宏图。
认为将宝贵的“雪绒”棉种和精心培育的高产粟种低价甚至半卖半送给那些在贫瘠土地上挣扎的穷苦农户,是“妇人之仁”,是“资敌”,尤其担心被其他觊觎沈家技术的工坊获得良种。
但凌战看到的,是那些饿殍冻骨的惨状,是让最底层的百姓能多收几斗粮、少死几个人的可能。
同时,也为未来“雪绒”棉的大规模推广,在最基层打下坚实的种植基础和口碑。
更深一层,她也想为孩子们保留一片接触真实土地、了解稼穑艰辛的窗口。
而非困在华美却封闭的庭院里,不识五谷。
“山海粟”的诞生,如今的陈同知象征性出资占小股带来的“官方背书”,确实在初期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但凌战更深知,真正让店铺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是田间地头那些实实在在增产的粮食,是农人眼中重燃的希望。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力量,才是店铺最坚韧的甲胄。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年那点象征性的“股份”和“庇护”,在他眼中已成了理所当然的“提款机”。
他或许以为刮走的是真金白银,却不知他每一次伸手,都在损耗那份来之不易的民心,而那民心,恰恰是他官声的基石之一,也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钝刀。
“意料之中。”
凌战合上账本,声音平静无波,“只要店还在,招牌没倒,他陈同知想从账面上拿走多少,暂且由他。账给他记清楚。种子的来源,由穗禾负责,杨老要与她紧密合作,不能让店少了良种。”
“至于陈同知,他拿走的不过是浮财,他越是贪,越不敢让这店真出大乱子,否则,第一个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就是他。”
杨思俭心领神会,眼中的愤怒稍敛,化为深沉的凝重。
“明白。店在,人脉就在,消息的根须就在。临山县是通往清水府城的要冲,也是我们西出这片山区的门户。有这间‘根正苗红’、有陈同知‘罩着’的种子店在,我们的人进出、采买些不引人注目的日常物资、甚至…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有了一个天然的、绝佳的落脚点和掩护。它就像一只安静趴在地上的耳朵。”
“不错。”
凌战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而务实的光芒,“陈同知只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就让他盯着。告诉掌柜子,沉住气,该孝敬的‘孝敬’照旧,该报的损耗‘损耗’如常,务必维持店铺正常运转,账目做得‘漂亮’些。尤其要稳住那些常来买种子的老主顾,特别是附近村寨的里正和种田好手。他们的信任和口碑,比陈同知刮走的银子重要百倍!这才是‘山海粟’真正的根基。”
“是!老朽这就去信叮嘱掌柜。”
杨思俭郑重应下,小心翼翼地将账本收好。
仿佛那不是一本记录盘剥的册子,而是一份重要的战略地图。
这时,议事棚的草帘被轻轻掀起,老道士玄尘子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拂尘一摆,对凌战微微稽首,也不废话,径直走到地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临州府城的位置上,开门见山。
“凌娘子,栖霞坳是根,是甲胄,是最后的堡垒。老道观此地气脉,坚韧隐忍,确是可守之地。然,根须若只深埋地下,甲胄若只龟缩不出,终是困守之局,如龙困浅滩,难觅破云之机,遑论破局复仇!”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凌战,“被动等待追查,如同坐以待毙。需得主动出击,另辟战场,将水搅浑,方能乱中取静,暗度陈仓!”
凌战放下手中正在审阅的防御工事草图。
眼中流露出专注:“道长之意是?”
“化整为零,以商入局!”
玄尘子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与长远的布局,“临山镇之殇,沈家工坊之劫,根源何在?‘雪绒’过盛,木秀于林!这才引来群狼。此物已成众矢之的,短期内绝不可复现于世。与其被动等待追查的风暴卷至栖霞坳,不如我们主动在别处点燃一盏灯,吸引飞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府城的位置画了个圈:“苏婉姑娘沉稳干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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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细如发,可担此任!让她带着…‘陈素素’咱家大妞需化此名,以远房姑侄的身份,慢慢联络、招募旧日那些精通‘普通’织锦技艺、未被工部重点追索或已脱身的旧部,在府城开设一家成衣店。规模不必大,地段不必最繁华,但求稳妥。”
一直沉默旁听的沈厌,此刻眼中也闪过亮光。
接口道:“陈同知此人,贪利,更贪名!这店铺,便是送他的一份现成的‘政绩’——扶助‘远亲’创业,解决女工生计,促进地方商贾繁荣。主动请他‘照拂’,许他干股!有他这块官面招牌挡在前面,什么地痞流氓、税吏胥吏的麻烦,至少能挡掉九成!也能为店铺披上一层再‘清白’不过的外衣,彻底与‘沈’字切割!”
杨思俭捋须,频频点头,补充细节。
“妙!此店不求暴利,只求立足、扎根。专做中上等人家女子、孩童的精细成衣,针脚务必出众,用料实在,款式…略新颖即可,切忌标新立异引人注目。核心是口碑——‘量身定制’、‘舒适耐用’。要的是细水长流,慢慢成为府城那些管家娘子、中等人家主妇圈子里一个熟悉、信任、但绝不扎眼的存在。它,就是我们观察府城风色、传递消息、甚至将来用来联络的一个绝佳窗口!”
玄尘子见战略得到认同,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谋算。
“正是此理!这盏‘灯’亮起来,灯下固然有‘蛾’,但更多的目光会被它吸引。”
“当所有人的视线被这看似‘小打小闹’的成衣生意吸引时,栖霞坳的根才能扎得更深、更隐蔽。‘山海粟’的耳朵才能听得更远、更清晰。至于京城…”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待府城根基稍稳,这‘衣冠往来’之地,便是徐徐图之的桥梁。绫罗绸缎,华服美裳,包裹的何尝不是消息与人心?”
听到“京城”二字。
沈厌垂下了眼帘,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复杂的心绪翻涌。
凌战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桌面。
玄尘子的计划,大胆而精妙!
将己方所剩的人力优势,陈同知的贪婪本性、以及商业活动天然的隐蔽性和流动性,都利用到了极致。其核心目标无比清晰——在敌人可能的视线之外建立第二据点,转移潜在注意力,并构建一张更广阔、更深入的情报网络。
为未来的危险,反击积蓄力量。
“可行。”
凌战最终开口,语气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起身,目光扫过三人,“细节,杨老、道长与沈厌再议,务必周全。尤其是与陈同知‘合作’的条款,既要让他尝到甜头,又不能留下致命把柄。苏婉那边,我去说。”
她说完,径直掀帘而出,走向临时搭建的衣帽房,寻找苏婉部署这关键一步。
棚内,杨思俭、玄尘子与沈厌立刻围拢到地图和简陋的书案旁,低声而迅速地商讨起开设“云裳记”的具体选址、启动资金、招募人选、以及如何与陈同知“洽谈”的每一个步骤。
一张无形的商业与情报之网,开始在纸上和心中悄然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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