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云途归仓

作品:《靠山村女战神手札

    栖霞坳的粮食的倒计时悬在每个人心头。


    凌战的目光,日夜不离那条通往云雾深处的险径。


    十五日,她的预估时间。


    黄昏时刻。


    后山哨塔的守卫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云雾缭绕的险径尽头,影影绰绰出现了人影!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立刻发出压抑的惊呼,随即是急促的锣声三响——安全回归的信号!


    整个山谷瞬间被点燃。


    人们丢下手中的活计,涌向那条隐秘小径的入口。


    率先拨开浓雾出现的,是凌风。他精壮的身躯仿佛又瘦削了一圈,古铜色的脸庞上带着刻骨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交织的光芒。


    他背负的巨大背架被撑得几乎变形。


    粗麻袋里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坠着他的肩膀。


    紧接着是沈泓,少年脸上除了风霜和疲惫,更多的是兴奋与世界交错带来的恍惚。


    他紧握着一卷显然是新拓下的图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丫紧随其后,她的小脸也满是尘土,头发散乱,但眼神异常沉静明亮,背篓里塞满了用油布小心包裹的植物根茎和种子,一股清冽异常的草木清香隐隐散发出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小石头像只归巢的猴子,咧着嘴,趴在一只羽毛鲜艳得不像话、体型健硕的山鸡身上。


    那只鸡驮着他,咯咯的叫声透着活力。


    最令人群爆发出巨大欢呼和倒吸冷气的,是凌风身后那九名修罗卫!


    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沉重背架。


    一进了山谷,大家帮着卸下粗麻袋,里面装满了谷物,粒粒饱满圆润,金黄灿灿,在暮色中仿佛都蕴着微光,远非山下寻常粟米可比!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四人竟合力驱赶着三头膘肥体壮、毛色乌黑油亮如缎、獠牙森然、哼哧哼哧喷着粗气的巨大黑山猪!


    每一头都像小山般移动,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还有两人则抬着一个用粗木和藤条临时扎成的简陋笼子,里面关着十几只咕咕叫、羽毛光泽亮丽、体型比普通家鸡明显大上一圈、眼神锐利的禽鸟!


    “粮食!是粮食!”


    “老天!还有猪!好大的猪!”


    “那些鸡…看着就不一般!”


    “都回来了!一个没少!”


    人群沸腾了,欢呼声、哽咽声交织在一起。


    老赵头扑上去,颤抖着手摸着那沉甸甸、仿佛蕴含着生机的粮袋,老泪纵横。


    凌风走到凌战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洪亮,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夫人!幸不辱命!云巅之地…找到了!存粮…远超属下想象!粟米、豆类、薯干,皆存于干燥石室,保存极佳,颗粒饱满!属下等尽力带回,后续还可再取!另在肉猪群里寻得山猪三头、肉禽区寻得健禽十四只,皆已带回!”


    他顿了顿,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震撼。


    “那地方…那地方…属下从未见过如此…钟灵毓秀之地!草木丰茂异常,禽兽健硕灵性,连呼吸都…都格外顺畅!属下等,算是开了眼界!”


    他身后的修罗卫们齐齐躬身,眼神灼热。


    看向凌战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向往。


    那片仙境般的土地!


    让他们对栖霞坳的未来,凭空生出了无穷的信心!


    沈泓激动地补充:“娘!路径图刻已拓下!粮库布局也绘了简图!深处…似乎还有未启之地,待孩儿再研析!”


    那片土地的奇异,虽然跟娘去过,同样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大丫也上前一步,声音虽轻却清晰,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娘,库中药种完好,品质…品质绝佳!有几味正是眼下紧缺的伤药主材,药性似乎比典籍记载的更浓!这些根茎可尽快栽种,定能成活。早春的种子,也已经撒播完成。”


    她背篓里散发出的清冽药香,仿佛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石头举起山鸡,邀功似的:“娘!金宝还帮我们赶了好多鸟!岚影和黑球可舍不得我们走了!”


    提到那些动物,凌风冷硬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复杂。


    离开时,那只叫金宝的小金丝猴对着他们这些“外人”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尖叫,却对着沈泓他们依依不舍地吱吱叫唤。


    那只叫岚影的青灰色小狼,更是追着大丫的裤脚蹭了好远,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直豆芽一声低唤才停下脚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消失在云雾中。


    那只贪吃的小黑熊黑球,则一直追着沈泓背囊里残留的蜂蜜罐子,哼哼唧唧。


    凌战的目光扫过疲惫却精神振奋的众人,扫过那堆积如小山的、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粮袋,扫过那野性勃勃、活力四射的山猪和禽鸟,最后落在凌风、沈泓、大丫和小石头身上。


    她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如同冰封河面的第一道裂痕,带着沉重的欣慰。


    “好!!”


    扶起凌风,他目光扫视全场,“凌风及众修罗卫,沈泓,沈穗禾,石小勇,立下大功!谷中存续,赖尔等舍命之功!老赵!”


    “在!”


    “立刻清点入库!猪、禽单独圈养,精心照料!小心不要让它们去污秽区,此乃谷中繁衍之基!”


    “杨老!”


    “老朽在!”


    “按功行赏!今夜,谷中加餐!庆功!”


    “是!”


    山谷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多日笼罩的阴霾被这满载着生机与希望、如同自仙境归来的收获彻底驱散。


    粮食危机,迎刃而解!


    栖霞坳的根,扎得更深了!


    而那片被修罗卫们敬畏描述为“钟灵毓秀”的云巅之地,也成了山谷众人心中一个充满力量与希望的神秘传说。凌战的目光最后投向云雾深处,那片只属于她的、滋养万物的土地。


    星核零在那里休养!


    它终究只能是暂时的补给站,而非栖霞坳众人的归宿。


    栖霞坳的生机随着粮食的充盈重新勃发,而府城的布局也悄然展开。


    临州府城,陈同知官邸书房。


    袅袅茶香中,陈同知捻着胡须,听着眼前女子条理清晰的陈述。


    她自称苏娘子,是陈记绣坊的管事。


    眉宇间带着一丝刻意收敛的傲气与挥之不去的沉郁。


    陈同知心中得意!


    捻须时嘴角特意微撇的弧度。


    似乎是对当初这位宁做“寡妇”也不从周师爷的苏小姐,要来自己羽翼下讨生活的讽刺。


    “…蒙大人天恩,给民妇和侄女素素一条活路。”


    苏婉声音温婉谦卑,“民妇思来想去,这店铺能立住脚,全赖大人福泽庇佑。若店名还挂着旧姓,只怕…只怕招惹是非,反污了大人清誉。”


    她适时露出惶恐。


    陈同知眼神微动,这正是他所虑。


    苏婉立刻奉上备选:“民妇斗胆,想请大人赐个新名,沾沾您的官运福气!店铺上下,愿以大人马首是瞻,收益也按季孝敬大人!”


    正中下怀!


    陈同知捻须沉吟,目光扫过书案上“惠风和畅”的条幅:“就叫‘惠风绸庄’如何?取‘惠泽商民,风行临州’之意!”


    苏婉心中暗讽,面上却感激涕零地深深拜下。


    “谢大人赐名!‘惠风绸庄’…大气吉祥!民妇定兢兢业业,为大人增光!”


    数日后,惠风绸庄开业。


    店内雅致,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张夫人和李夫人正在挑选料子。


    苏婉身着管事娘子服饰,恭敬侍立。


    一名新伙计小心擦拭着悬挂的“童叟无欺”牌匾,落款是极不起眼的“陈府监制”。


    张夫人指着牌匾:“哟,这匾额气度不凡,落款…‘陈府监制’?”


    李夫人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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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笑:“可不是嘛。昨日开张那‘惠风’匾,听说是孙师爷亲笔?”


    苏婉适时上前,谦恭道:“夫人好见识。正是陈大人体恤,特请孙师爷赐下墨宝,时时警醒我等用心经营,不敢有负大人。”


    此时,陈同知派来的账房陈先生拿着账本走来,语气带着刻意的汇报:“苏管事,刘主簿府上定了两匹杭绸做寿衣,按您吩咐记在‘贵客簿’,备了礼盒。”


    苏婉点头,温和却不容置疑。


    “先生辛苦。料子挑最新花样,礼盒用暗云纹锦缎裹好,待我亲自清点。这边劳烦先生。”


    陈先生眼中精光一闪:“是。”


    门外传来混混试探的声音。


    伙计反应极快,走到门口平静道:“小店‘惠风’,蒙府衙陈大人关照,匾额乃孙师爷亲题。东家是陈大人族亲,贵客在内,请改日再来。”


    门外瞬间安静,脚步声远去。


    李夫人用团扇轻点张夫人:“瞧瞧,陈大人的面子,定海神针哪。


    苏婉脸上挂着谦和微笑,仿佛理所当然:“夫人过誉。请看这匹苏锦…”


    就在惠风绸庄顺利开业并站稳脚跟一段时间后。


    城郊,“桑梓棉田”。


    天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三十亩略显贫瘠却打理得格外精心的棉田。


    一个单薄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同色布巾,正将最后几大包沉甸甸、雪白蓬松的新棉用力塞进一辆旧独轮车里。


    她动作麻利熟练,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正是刚满十四岁的大丫,沈穗禾。


    只是此刻,她的身份是守寡的童养媳——禾娘子。


    她拍了拍鼓囊囊的棉包,仔细检查麻绳,自语中带着一丝属于农人的满足。


    “露水重了…这茬棉桃倒争气,开得厚实…成了。


    夏初晨曦中,“桑梓棉田”的简陋木牌安静矗立。


    她推起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走向府城。


    独轮车停在“惠风绸庄”后门角落。


    后门斑驳,与前面光鲜对比鲜明。


    大丫抬手,用特定节奏轻敲三下。


    门开一缝,露出吴妈警惕的脸。


    看清大丫和棉花,她压低声音:“禾娘子?今儿的货?”


    大丫卸棉包,声音同样低沉:“吴妈早。新收头茬棉,三十斤。”


    她脸上有着超出年龄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种隐秘的交易。


    吴妈麻利验货:“嗯,地道。”快速报数付钱。


    大丫接过铜钱,掂量后揣好:“下月初五,老时辰?”


    “嗯,老规矩。路上当心。”吴妈拖棉入门,后门迅速关上。


    大丫推着空车,身影消失在薄雾里。


    这沉静寡言的“小寡妇”,如同她精心照料的棉花,悄然融入了府城的背景。


    惠风绸庄内堂。


    陈同知难得来“巡视”,品着茶,捻起一匹细棉布。


    “苏管事,这料子倒比上月外路货好些。”


    苏婉恭敬立在下首,谦逊道:“大人过誉。用的正是前几日收的新棉。托大人福,寻了个本地实在棉农供货,城郊‘桑梓棉田’。”


    陈同知漫不经心:“哦?本地棉?那棉农可靠?价钱没吃亏吧?”


    苏婉语气坦然:“可靠。是个姓禾的…小娘子,”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是个童养媳,命苦,男人没了,独自带着婆母种三十亩薄田过活,人都唤她‘禾娘子’。只求个公道价,送棉勤快。小人按市价收的,账目清楚,不敢让铺子吃亏,也不敢坏了大人清名。”


    陈同知捻须点头,脸上露出“惠及乡梓”的愉悦。


    “嗯,本地农户,知根知底,价格公道,甚好。你办事,本官放心。”


    他很快被新到的锦缎吸引。


    苏婉垂眼。


    “是,大人。”


    心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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