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火车站附近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用完早餐，才慢悠悠回泸洋岛。


    两人坐着三轮车回到家属院，此时刚好是早上十点。


    此时年味还浓。


    家属院一路看过去，红旗飘扬，家家户户门前贴着红色的对联，偶尔还能看到门前鞭炮放完后留下的红色碎末，小小的鞋印踩在红色纸屑上面奔跑，稚嫩的嬉笑声在寒冷的冬天带来喜悦与希望。


    在荆泽琛的日日督促下，明岚如今身体大好，耐力也强了不少，走到大榕树附近也轻轻松松了。


    现在天还很冷，呼出去的气都化为雾气，却都阻止不了孩子想要玩耍的心。


    走得近了，大人们坐在大榕树下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一种安心的归属感像温水缓缓流淌，耳尖微微一动，侧头看向荆泽琛，他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两人对视一笑。


    “荆团长回来了？”


    “明工看起来又长高了？啧，都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看明工嫁得多好啊，人胖了，也抽条了，长得水灵水灵的。”


    “可不是嘛，还得荆团长眼光好！看看两人，俊男靓女，多般配啊。”


    “京市很冷吧？下雪了吗？咱们南方人去了北方，那天气呦，可受不了，小岚能习惯吗?”


    婶子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嘘寒问暖。


    别人或许觉得吵，但明岚却觉这些乡音给人一种很温馨的归属感。


    她静静听着，嘴角勾着笑，眉眼弯弯，带出一抹温柔。


    荆泽琛手里拎着行李，站在一旁笑看着她。


    气氛热闹而温馨。


    突然，有人问：“听说，明工你要参加今年的国际物理比赛？”


    明岚看过去，年轻的女人皮肤偏黄，塌鼻梁，嘴唇有点厚，看起来有点眼熟。


    “小岚啊，翠花说的是真的假的？你真的要代表我们国家参加那个什么比赛？”白大娘邓大娘双眼兴奋。


    她们不知道物理比赛是做什么的，但却听懂了代表国家参与比赛。


    代表国家参与比赛啊，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祖坟冒青烟都够不着吧！


    明岚摇头，“没有啊，翠花姐是听谁说的？”


    李翠花结结巴巴，看起来有些慌张，“没，没有吗？”


    “可是，可是你这么厉害，理应代表我们国家参加比赛啊。是，是你不想要参加吗？”


    明岚眼色微凝，盯着她。


    李翠花不敢与她对视，手指都绞成麻花，嘴里却坚强地输出，“你那么厉害，对研究所有很大的贡献，肯定是能参加的，为国争光是我们百姓应该做的事，明工你为什么不想参加？”


    每一个字从她嘴里蹦跶出来，她的表情就更苦一分，表情与语言割裂，仿佛在背台词。


    其他婶子们也听出来不对劲。


    “翠花，你乱说什么？如果能为国争光，明工肯定是愿意的。但这事，也不能想参加就参加啊。”


    李翠花急得额头都沁出汗水，“可是，可是明工很厉害，她一定能参加的。”


    白婶子眼神犀利，“翠花，你到底听谁说的，她一定能参加？人家明工自己都说没有的事，你比人家当事人知道得还清楚？！”


    因着这句话，所有大娘都看向翠花，半围着她。


    李翠花本就是胆小之人，现在更是吓得腿软。


    她婆婆只让她挤兑明工，但没说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明岚还一句话都没说，婶子们就像盯着阶级敌人一样盯着她。


    太可怕了。


    她踉跄后退，捂着脸，崩溃大喊一声，“我不知道。”


    众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门上齐刷刷掉下三根黑线。


    “她怎么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问也不说清楚，搞得好像我们怎么她了？”


    明岚眼神追着远去的李翠花，轻声一笑。


    荆泽琛微眯着眼，漆黑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明岚在研究所工作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具体内容，具体贡献，却不是普通人知道的。


    而且明岚确实拒绝了祁院长参加比赛的事，既是如此，祁院长绝对不会对外传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家属院里不起眼的家属却这般笃定？


    “小岚，我们国家要组队参加国际比赛，这事是真的吗？”有婶子好奇地问。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明岚点头，“确实。”


    “哇，这么好的机会，小岚啊，虽然翠花说得莫名其妙，但你可以去争取争取啊，指不定院长就让你跟着出国见见世面。可以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更圆一点。”


    虽然在白大娘心中，明岚是非常厉害的，但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却是够不着代表国家参赛的。


    毕竟在这偏僻的泸洋岛，代表国家参赛，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你要是有机会出国看看，我听说他们外国人眼珠子是金色的，听起来怪渗人的。”


    明岚微笑着说：“这件事还没定下来，有机会我会代大家去看看。不过月亮嘛，肯定是国内的更圆些。”


    回程路上。


    明岚突然轻笑说了一句，“这就是程大伟的手段？道德绑架？”


    眼睛漆黑如黑夜，泛着冰冷的光泽。


    她的父母死在这样的垃圾手里。


    不是因为手段有多高明，只因为信任。


    而那垃圾，辜负了她父母的信任。


    “外公那有可能有些情况。”荆泽琛若有所指。


    在探望京市沈老太爷以及沈老太时，他就发现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


    就不知道背后躲着的小老鼠，是谁？


    荆泽琛嗤笑一声。


    十来天不在家，家里还干干净净的。


    过年期间，唐永安没有回家过年，唐婶也留了下来，每天都有过来帮她的菜园果树浇水，并打扫卫生。


    荆泽琛归整手里的衣服，明岚坐在沙发上拨打电话去白草村沈家。


    沈家没有装电话，一般电话都打到两个村接邻之处的小卖部，然后再让沈家打回去。


    等明岚接到沈家打回来的电话时，荆泽琛刚好从屋里出来，坐在明岚旁边。


    时间掐得一秒不差。


    荆泽琛抱着明岚，凑过去一起听。


    多次有人夜半偷翻入沈家，手段还很拙劣，像是附近村里二流子。


    还有人身份可疑的姑娘刻意接近？


    明岚没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手指抠着他的衣领毛线，“戚琼给的数据现在应该传到顾老手中了。”


    她闲聊似地，“有趣的是，蘑菇实验其实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危险。因为蘑菇危险性极高，因此安全性机制反而是极高的。一般来说，很少会因为量计算错误造成燃料爆炸。”


    “而戚琼给的那串数据却很巧妙地控制了量。把燃料爆炸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巧合地炸死了我父母，又没有引起大范围的暴动。”


    明岚翻身，趴在他身上，抬起头，“如今国内蘑菇实验很多都是摸索阶段。当年，我父母经过了几年，才推论出那串正确的数据。你说，在国内，谁有这个本事精准地更改那串数据？”


    轰隆一声惊雷。


    迅猛闪雷如银龙劈在屋内，两人眼睛亮得惊人。


    屋外，乌云聚拢，刚才还亮堂的天瞬间黑压压一片，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