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锐利依旧，但那股赤裸裸的杀意似乎隐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小娘子……”他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滑腻的腔调，“刚才那场面，连我手下这些常年练把式的兄弟，都不一定能像你这般轻巧地躲过去。你……真就是个种地的？”


    傅流萤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管事果然没放下疑心！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带着讨好和极度恐惧。


    “爷……您……您真是折煞奴家了……什么身手不身手的……奴家……奴家就是乡下人，从小干粗活，力气大点，手脚笨，就是……就是碰巧躲开了……真的……奴家真是来找丈夫的……”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恳求，“求求您了爷，让奴家进去找找吧？找到那个没良心的，奴家立刻就走！绝不……绝不敢给爷添麻烦！”


    她眼神哀切，姿态放得极低，像极了一个无权无势只求寻夫的农妇。


    管事盯着她，沉默了良久。


    赌场的嘈杂声浪似乎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那审视的目光，像毒蛇一般蛰伏着。


    终于，管事脸上那层阴冷的审视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行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拖得很长，“既然小娘子只是寻夫，又这么碰巧……那就进去找找吧。”


    他侧过身，让开了路。


    但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傅流萤身上，没有半分移开的意思。


    “不过……”他拖长了调子，手指在腰间那根乌沉沉的短棍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每一下都敲在傅流萤紧绷的神经上。


    “眼睛放亮点，手脚放干净点。不该看的地方别看，不该碰的东西别碰。否则……”


    他眯了眯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森然的威胁意味，已不言而喻。


    “是……是！谢谢爷！谢谢爷开恩！”傅流萤如蒙大赦，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连鞠躬，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傅流萤努力缩着肩膀，低着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普通妇人。


    可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沉静和警惕。


    傅流萤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他在怀疑她。


    放她走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现在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任何的异常，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抓起来。


    而此时此刻


    二楼，幽暗的角落


    厚重的帷幕隔绝了下方大部分喧嚣，只留下沉闷的嗡嗡声。


    萧玹负手而立，玄色的衣袍几乎融入身后的阴影。


    他微微垂眸，视线穿透栏杆的缝隙，将下方赌厅入口处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残风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同样看到了全过程。


    他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示，“督主，那管事似乎并未打消疑虑。傅小姐孤身深入，恐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


    萧玹的指腹正缓缓摩挲着左手拇指上那枚触手冰凉质地温润的白玉扳指。


    听到残风的话，他摩挲扳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也依旧落在下方傅流萤那抹小心翼翼挪动的靛蓝色身影上。


    “不急。”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高，带着冷意，在幽暗的角落清晰可闻。


    残风微微一怔。


    萧玹的视线追随着傅流萤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的身影。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又极其幽深的玩味光芒。


    如同猎人看着落入陷阱却仍在努力挣扎的猎物。


    “看她能装到几时。”他补充道，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也看看……这‘恒昌记’的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条咬人的鱼。”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让残风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


    督主这是在用傅小姐做饵？


    残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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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再问，只是将身形更低地隐入阴影中，目光却更加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变。


    傅流萤在赌场的人潮中艰难穿行。


    汗臭，劣质烟草味还有酒气混合着赌徒们亢奋或绝望的嘶吼，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污浊热浪，不断冲击着她。


    好难闻，好恶心。


    她强忍着不适，低着头，目光却锐利如鹰隼，在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灯火间飞速扫视。


    没有！还是没有！


    春芽和夏婵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完全不见踪影！


    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到底去哪里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继续搜寻，一边飞快地分析着可能的去向。


    赌场深处？


    被带去更隐秘的地方？


    还是……已经离开了？不，离开的可能性极小！


    虽然这里另有离开的路，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们离开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


    她假意在一个摇骰子的赌桌前停下脚步，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头，看着不远处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那里有打手把守，闲人免进。


    怎么办？硬闯绝无可能。


    就在她心思电转，苦思对策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侧后方一张赌牌九的桌子旁，一个穿着灰色短打尖嘴猴腮的伙计，正端着个托盘给赌客送酒水。


    那伙计神色匆匆，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傅流萤心中一动。


    她状似无意地朝那边挪动了几步，在伙计放下酒水转身欲走的瞬间，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直直朝着那伙计撞了过去！


    “哎哟！”


    傅流萤惊呼一声，声音带着惊慌失措。


    她“慌乱”地伸手去抓，似乎想稳住身体，一只手却“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伙计端着空托盘的胳膊上！


    “哐当！”


    托盘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没长眼睛啊？”伙计被撞得一歪，火气蹭地上来了，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