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灯光刺眼惨白，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半小时前送来的车祸伤者，情况已经糟糕到极点。


    “血压60/40，心率140，血氧持续下降！”护士急促地报着数据，声音绷得发颤。


    医生盯着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眉头拧成死结。


    这个年轻人，恐怕撑不过十分钟了。


    好好走在人行道上，竟被一辆酒驾轿车斜冲过来撞飞！


    肇事司机系着安全带，气囊弹出，只受了轻伤，已经被警方带走。


    可这个年轻人......


    “全身多处骨裂，失血超过1500ml，后背遭硬物贯穿伤......”


    医生快速翻看检查报告，手指无意识收紧，将纸张捏出褶皱，“现扬已经心脏骤停过一次，能撑到现在简直是......”


    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拉出长长的平线。


    “又停了！”护士大喊，“准备除颤！”


    “200焦耳，充电完毕！”


    “清扬！”


    砰！


    年轻人的身体在电击下猛地弹起，又重重落回病床。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监护仪上。


    那条该死的直线依然毫无波动。


    “再来一次！300焦耳！”


    砰！


    “还是没有反应......”护士的声音开始发抖。


    医生攥紧拳头，正要宣布死亡时间——


    滴……


    滴……


    滴……


    平稳的心跳声突然在死寂的急诊室里炸开。


    “这……”医生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刚才谁动了什么？”


    护士们面面相觑，脸色煞白：“什、什么都没做啊！”


    监护仪上的波形越来越强，血压数值开始奇迹般回升。


    更诡异的是，年轻人后背那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出血竟然自行止住了。


    “这不可能……”医生死死盯着各项指标，喉结滚动，“失血这么多，心脏停跳两次，怎么可能……”


    护士颤抖着手检查静脉通路：“所有药物都还没开始输……”


    整个急诊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回荡。


    滴。


    滴。


    滴。


    稳定得像是从未经历过那扬致命车祸。


    “去查查他的血型。”医生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准备手术室。”


    他低头看向昏迷中的年轻人。


    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血迹，却莫名透着一股生机。


    如果人的运气分为三六九等，那这人的运气值肯定在出生前就点满了！


    这样竟然都能活下来。


    主治医生觉得自己撞见了医学史上的奇迹。很难用科学来解释。


    真要解释，大概就是命不该绝吧。


    ……


    江迟在医院住了两周，就顺利出院了。


    骨裂的地方愈后很好，再过半个月，重新跳舞没有问题。


    只有江迟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江迟回到了自己公寓。


    医院昏迷的时候，他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无常。


    黑衣无常还跟他聊天。


    无常身披乌金玄袍，垂眸俯瞰。寒冰般的声音里，竟渗着几分神佛般的悲悯。


    “算你走运，本殿今日心情尚可。给你个选择吧。”


    江迟低头看了一眼。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潭水被风吹起一丝涟漪。


    黑衣无常动了。


    “嗡”的一声，压力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


    无常手持一柄青铜引魂灯，灯焰幽青。


    灯座垂落的流苏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映得那幽冥火光忽明忽暗。


    涟漪忽然卷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涡。


    黑衣无常挑眉看向他，说：“你的脚下是往生池，跳入池中往事皆化为泡影，你可以重新转身投胎再世为人。又或者，你可以代替某一个时空里快要死亡的自己，在某个平行世界中重新醒过来。”


    江迟不知道这位勾魂使者为什么要给他这个选择的机会。


    他只关心。


    “去了平行世界，我会忘记过去吗？”


    “不会。过往记忆皆在。”


    “那曾经认识的人呢？”


    黑衣无常似乎知道他在问什么，微微一笑，回答了他。


    “也在。”


    江迟立刻道，“那我要去平行世界！”


    如果有机会能见到季淮，让他怎么样都可以！！


    没错。


    这个在严重车祸中奇迹生还的年轻人。就是被黑衣无常抛到另一个时空的江迟。


    他站在公寓门口，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微微一顿。


    这是他还未出道时买下的六十平米小窝。


    “居然真的回来了......”江迟喃喃。


    推开门，熟悉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间公寓，他从未舍得卖掉。


    只是成名之后，就再没回来住过。


    在步入演艺圈之前，他是专业的舞蹈演员。


    要论收入，其实他已经有一笔不菲的积蓄，可以买到更好地段更大的房子。但是这个公寓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第一个房子。


    房子不大却被他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井井有条，要不是后来名气太响，小区保安对频繁涌到他这幢楼的各类陌生人弄得苦不堪言。说不定江迟还会一直住下去。


    路过玄关，江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年轻人。


    这是他二十出头的样子。


    满脸的胶原蛋白，连眼角处细微的几根皱纹都不知所踪。


    虽然在医院的盥洗室里，江迟已经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但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脸。


    镜子中的那个人，与他年轻时很像，又有点不像。


    也许是芯子里面的灵魂换了个人。


    青涩与沉稳交杂在同一张脸上。


    青涩的是肌骨，沉稳的是眼神。


    不笑的时候，狭长的眉尾会有一丝隐约的锋利。


    丰神俊美，又带着神秘。


    让人看了还想再看的面相……


    成年后总是面带微笑，经常收到好人卡的江迟对镜子里那略带棱角的少年，有一瞬间的怔愣。


    啊。


    这是我……


    意气风发少年时。


    这张脸，属于他的二十五岁！


    可是这样的气韵，却是二十多岁的自己所没有的。


    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惊叹的美。


    很有杀伤力。


    江迟心想：


    如果用这样的自己去表白季淮，成功几率有多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迟就摇头失笑。


    “真是疯了。”


    他们现在，根本还不认识。


    江迟口渴。


    在冰箱里找到了矿泉水。


    看了眼日期。


    嗯。


    没过期。


    瓶子刚碰到唇边——


    叮。


    手机屏幕亮起。


    他垂眸扫了一眼，动作顿住。


    不是电话，不是闹钟。


    而是一条行程提醒：


    「舞台剧《莽撞》面试——今日14:00」


    水杯在掌心不自觉倾斜，冰凉的液体浸湿指尖。


    江迟“唉”了一声。连忙放好水杯，擦了擦手。


    《莽撞》！


    这个剧本名字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江迟心上。


    当年自己满怀期待投递简历，最终却连初选都没通过。


    但此刻让他呼吸发紧的，是它背后所代表的另一个名字：


    季淮！


    这部由鬼才导演高鸣玄执导的先锋舞台剧，当年轰动整个戏剧圈。不管从剧本本身还是舞台效果，都非常超前。


    而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刚刚斩获金马影帝的季淮，竟甘愿屈尊出演男主角。


    这是在他金马获奖之后，转战舞台的唯一一部作品！


    有网络媒体猜测，已经是影帝的季淮之所以会接这部舞台剧，完全是为了力挺作为导演的竹马兄弟。


    季淮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也曾笑着调侃。


    “对，没错。是为了兄弟……”


    《莽撞》！


    季淮！


    江迟的心砰砰直跳——


    上辈子的自己，虽然面试没录用。但他在面试现扬见到了季淮本人！


    虽然是惊鸿一瞥，人家估计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路人。但是重生一回，这种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从前的自己对待感情太迟疑太收着，只敢暗恋不敢表白。


    这次如果有机会，他肯定要直球出击！


    镜中的年轻人眼神灼亮，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


    江迟看了眼时间。


    火速收拾好自己。


    前往指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