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宛如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钢铁巨兽，在寂静的夜空下愤怒咆哮。


    车速仪表盘的指针，早已在一个疯狂的、颤抖的区间内疯狂摇摆，甚至越过了一百二十码！


    在这条通往市区的国道上，这辆破旧的面包车被秦风开成了一枚随时会自我毁灭的炮弹。


    他的双目赤红如血，布满了因恐惧和愤怒而爆裂的毛细血管，脚掌死死焊在油门上，手背上青筋坟起，仿佛要将方向盘生生捏碎。


    他可以死，他早就该死了。


    但他的母亲，绝对不能有事！


    极限状态下，秦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他甚至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拿起手机，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按下了三个数字。


    电话几乎在瞬间被接通。


    “你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市一院！！”对方公式化的声音还未落，便被秦风野兽般的嘶吼声粗暴地打断：“快！去市一院！有人要行凶！三楼307病房！我妈在里面！”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失真，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先生……您好先生，请您先冷静一点，是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对吗？请问您母亲叫什么名字？现场有多少人？他们……”


    电话那头，依旧是冷静而程序化的询问。这种冷静在平时是专业的体现，但在此时此刻，却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凌迟着秦风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狠狠砸了下方向盘。


    若走程序，一切就来不及了！


    秦风猩红的双眼在手机通讯录上疯狂扫视，试图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备注“罗泉”的那个号码上。


    天堂会，罗泉手下有足够的人手，只要他以“老前辈”的身份下令……


    不！


    就在他即将按下拨通键的刹那，仅存的一丝理智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击穿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让罗泉知道，“神秘老者”竟然有一个凡俗的老妪作为软肋，并且在今晚如此关键的时刻动用对方去保护，必然会引起前者无尽的怀疑和试探。


    他绝不能将母亲从一个虎穴中救出来后，再亲手推入另一个更深的、无法预测的深渊！


    绝望之中，他的手指颤抖着，划过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名字——林若曦。


    后者，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电话拨出，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像死神的倒计时，敲击在他脆弱的心脏上。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对方大概率已经入睡了。


    “接电话……接电话啊！林医生！求求你，接电话！”秦风对着手机无声地嘶吼，脸上的表情因极度的焦虑而扭曲。


    冰冷而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却像恶魔的嘲笑，在他耳畔无情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砰！！


    他一掌狠狠拍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该死！！”


    无尽的愤怒和绝望，最终化作了更加纯粹的疯狂。他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啸，朝着市区的灯火冲去。


    时至深夜，路上车辆寥寥无几，行人更是少得可怜。


    秦风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通规则，此刻别说是红灯，就是天降陨石，他也敢一头撞过去！


    然而，命运却在今晚，又对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就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当他驾驶的车辆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时，一辆电瓶车如鬼魅般从侧方横向窜了出来！


    深夜的外卖员，车速同样快得骇人！


    千钧一发之际，秦风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猛地将方向盘朝左打死！


    吱——！！！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车身瞬间失控，朝着路边的绿化带狠狠冲撞过去！以他现在的车速，车辆侧翻、车毁人亡，几乎是唯一的结局。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秦风做出了一个非人类的选择。


    他在打方向盘的同时，便解开了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猛然跃出，在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他双臂发力，腰肢在半空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扭转身体的冲势，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后，双脚稳稳落地！


    完成这一切后，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后那辆已经翻滚着撞上大树、迸发出巨大声响的汽车，毫不停留地朝着市一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超越了人类生理的极限。


    死亡的威胁，以及对母亲安危的极致担忧，将他体内的潜力毫无保留地激发了出来！


    “这……这尼玛……还是人吗？”


    同样侧翻倒地、摔得七荤八素的外卖员，躺在地上，捂着擦伤的膝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如闪电般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忘了疼痛。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电瓶车，发出了无能的狂怒：“草！你踏马不想赔我的车，最起码送老子去医院啊！！”


    已经跑远的秦风，根本听不到对方的怒骂。他现在一刻都不能耽搁，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地搜寻着可以代步的工具，没拔钥匙的货车，打着双闪的轿车，甚至于深夜炸街的摩托车——可惜，这冷清幽寂的深夜，街道上空无一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两点钟到了。


    那群混蛋，已经开始行动了！


    而他距离市一院，还有足足五公里！


    更让秦风绝望的是，他的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长时间的极限奔袭，让他的肺部几乎要炸裂开来，喉咙里满是血腥的甜味，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但他不敢停下，连一瞬间的喘息都不能有。


    “妈……等我……一定要等我！！”


    秦风吞咽着带血的唾沫，强忍着几欲爆裂的胸腔，机械地、麻木地迈动着双腿，继续埋头狂奔。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发梢挥汗如雨。那张本就蜡黄的脸庞，因为体力透支而变得惨白如纸，干裂的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好似刚从坟墓里爬出的恶鬼。


    可尽管如此，他的脚步仍旧没有停息。


    终于，当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市一院那栋熟悉的建筑，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原本寂静幽冷的医院，此刻却热闹非凡。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夜空，值班的医生、护士和被惊醒的病人，纷纷站在楼道和窗边围观。


    大门口，两辆警车闪烁着红蓝交织的警灯，那光芒在此刻的秦风眼中，是那般令人心安。


    但他的眼神，却穿过所有人群，死死锁定在了正门口台阶上的那道高挑身影上。


    林若曦。


    对方身穿一件质地考究的黑色风衣，风衣下摆，隐约可见柔软的冰丝睡裙裙角。一头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似是连梳妆打扮都来不及，便匆匆赶到了这里。


    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上，古井无波的眸子正注视着一群被警察押送上车的打手，美眸中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森然。


    忽然，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美眸轻抬，穿越人群，朝秦风的方位看了过来。


    刹那间，两道视线在空中交织。


    秦风那根紧绷到极致，一直支撑着他全部意志的神经，瞬间折断。


    他膝盖一软，在林若曦那双紧蹙的、带着一丝错愕的目光中，一头栽向地面，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