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的氛围有些沉默，除了毫无察觉的秋喵喵，其余二人都有些不自在。


    秋荷低着头，不怎么敢正眼瞅池夜雨，一想到刚刚他看见自己和秋喵喵衣不蔽体肢体交叠，一股热血就往脸上涌，她想解释点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解释，毕竟事实确实如此，她和她的猫睡在一起也没什么问题，有些主人是允许宠物上床的。


    池夜雨想说点什么，但看秋荷垂着眼帘的模样，又不知如何体面开口，难道他要对秋荷说我不介意看到你衣衫凌乱，希望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件事？这怎么想都很怪。


    成年男女的思想不复孩提时天真纯洁，有些话变得不好开口，不小心就会过界，关心变成暧昧，暧昧变成骚扰。


    双方只好不断躲避着对方的视线，但再怎么回避，总归是在一张餐桌上，方寸大小的天地，一个不小心就撞上对方的眼睛了。


    这次视线交汇远没有想象的尴尬难堪，两人小小愣了一下，而后池夜雨微微笑了一下，满是无奈，秋荷也轻轻勾了勾嘴角，回了一个无奈地笑，无奈于同一屋檐下的不便，无奈于小猫秋喵喵的懵懂。


    视线相接，心灵交汇，不必开口彼此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小小隔阂顷刻间烟消云散，餐桌上的气氛骤然轻松了不少。


    餐桌恢复到往日平和温馨，池夜雨便说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原本答应带秋荷与秋喵喵出去看电影的事只能推迟到下周末了。


    池夜雨走后，秋荷与小猫在家无所事事，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一部电视剧看了起来，电视剧极为狗血，秋荷看得津津有味，秋喵喵却在一片恨海情天中睡了过去，他歪头枕在沙发的一侧，几缕黑发凌乱地搭在额角，胸膛规律地起伏，安宁静谧，与电视剧里女主角“就算死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激烈台词及悲壮背景乐很不相称。


    秋荷调低了电视音量。


    半个多小时后，秋喵喵悠悠转醒，秋荷问他是不是对这部剧不感兴趣，秋喵喵摇头，坐到了她身侧，没一会儿却又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秋荷好笑，推了小猫一把，叫他困了就去床上睡，小猫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不困，我要和你在一起。”


    秋荷由着他，没一会儿，他又低头睡了过去。秋荷纳罕小猫今天这么没精神，仔细端量他，意外地发现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本就白皙的皮肤似乎更白了，隐隐发灰，嘴唇的颜色也淡了许多，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秋荷甚至感觉小猫头发的颜色也浅了，少了几分光泽。


    秋荷疑心是小猫总窝在家里，太阳晒少了的缘故，但当小猫睁开眼望向她时，她又疑惑了，太阳晒少了，眼神也会黯淡吗？


    她猜测是关在家里的时间太长了，故而小猫精神有些萎靡，毕竟他过去是校园里自由自在的流浪猫，天地宽广。


    等池夜雨回来，秋荷决心提出抗议，让他问问冷淞，什么时候秋喵喵才能自由外出，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吧。


    秋荷心里生出几丝愧疚，总觉得秋喵喵来找她受了不少委屈，一只猫跋山涉水，靠着翻垃圾从宁城走到了照城，她却没能给他什么好的，答应带他出去玩，仔细算算拢共也没出去过几次，大多数时候她仍旧叫他等待，只不过过去在校园里等毕业了不会回去的她，现在变成了在家里，在方寸弹丸之地等下班的她，左右都是等。


    她曾经问秋喵喵，她不在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秋喵喵灰绿眼睛闪闪发光，笑起来唇边露出两颗虎牙，他的回答总是那一个，他在等她，似乎除了跟她在一起的其他时间里，猫猫都在等待。


    秋荷一阵酸楚，抬手抚摸秋喵喵细软的乌发，掌心拂过额头，五指沿着发际线插入，一下一下的梳动。秋喵喵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但还是朝着秋荷的方向挪动，他将脑袋抵在了秋荷的肩头，蹭了又蹭，喉间发出舒缓的声音，继而牵起秋荷的手，使得她抱住自己，而后自己也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秋荷抚摸他的后背，温热指尖划过肌肤，他一阵战栗，伸出舌头，舔了舔秋荷的脖颈，青绿色的血管下，是滚烫的热血。


    他被很有耐心的抚摸，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越来越舒服，肌肤的微妙触感一直往心里钻去，钻得他满足又不安，仅仅喉间的嗡鸣已经很难纾解这种膨胀到几乎溢出的心绪了，他渴望秋荷柔软的手深入更多区域，他轻轻呢喃两声，而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一只狸花猫，在沙发上打滚，露出白色肚皮，他知道这样会吸引秋荷的手。


    果不其然，秋荷的手袭向他柔软异常的腹部，他浑身一僵，因为激烈的触感而微微颤抖，过于强烈的刺激使得他忍不住用后腿蹬踹，但又不希望秋荷收手，又用前爪虚虚环抱她的手，用牙齿轻轻啃咬。


    他困住了秋荷的一只手，但秋荷的另一手没有闲着，她一手抚摸他的肚子，另一只手从他后背轻轻一捞，将他捞到了臂弯，而后低头用鼻尖触碰了他湿漉漉的粉色鼻头。


    秋喵喵被抚摸，五指在他最脆弱的腹部轮转，他忍不住哑着嗓子喵喵叫唤，也忍不住挣扎，最终演变成了跟秋荷的缠斗，而最后的最后，秋荷打着转按揉他的耳根，他趴在秋荷腿上，昏睡了过去，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梦里秋荷也变成了一只校园猫，跟他有着一样的花色，他激动坏了，因为她变成了猫，他终于可以向她献上猫咪最爱的珍宝了。


    他带着她在教职工小区转悠，偷偷告诉她七号楼底下的垃圾桶里美食最多，因为这栋楼上有一户人家从不吃隔夜菜。


    他毫不犹豫的跳上那只绿色垃圾桶，鼻尖耸动，闻着气味寻找美食，利爪撕开黑色塑料袋，找到了好几块排骨，他选了剩肉最多的一块，叼到了她的面前。


    这对流浪的猫咪来说是盛宴，也是猫咪最开心的事。猫咪的开心简简单单，没有人类的弯弯绕绕，他希望让秋荷猫开心，或许当一只小猫更开心。


    但秋荷猫用爪子拨弄骨头几下，并没有很开心，她注视着他，圆溜溜的猫眼睛无比柔软，同她是人类时无异，她有些哀伤地对他说：“可是喵喵，我不是小猫，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秋喵喵有些急了，喵喵直叫：“那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找。”


    秋荷猫坐着想了好久，最后摇头：“我喜欢的东西小猫给不了。”


    秋喵喵一颗心坠坠落下，小猫给不了，什么能给得了？她不是小猫，是人，所以人能给得了吗？他莫名想到了池夜雨，池夜雨和秋荷是一样的……


    潮湿的心脏在胸腔跳动，跳得一切都凉丝丝的。


    但秋荷猫忽然说：“我喜欢小猫，你是我最喜欢的猫。”


    秋喵喵立刻说：“我已经把自己给你了。”


    然后秋荷喵笑了，她走近，友好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头，他感到鼻头凉凉的，好像有雨点滴在上面。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一股涩味，他被齁得打了一个哆嗦，而后醒了过来，发现真的下雨了。


    他仰起头，咸湿的雨水从秋荷浅浅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划过脸颊，从下巴尖低落。


    他张开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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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她的泪珠，苦涩的滋味从舌头蔓延到心梢。


    “喵——”


    你怎么了？


    他两只前爪抓着秋荷的衣领，后腿直立，站了起来，伸出舌头，去舔舐她湿漉漉的面庞。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秋荷身上一重，狸花猫又变回了小猫少年，灰绿眼睛殷殷望着她，满是惊慌。


    他抬手去抹她眼角的泪珠，但又想抱住她，于是腾出手抱住她，换成了双唇，一寸一寸舐去泪花，又用小刷子一般的舌头，除去她脸上的泪痕，而后稍稍分开一点距离，小心端详她的神色。


    他靠的太近，以至于秋荷讶然发现他浅浅眼眶中似乎也蓄了一泓水，清清亮亮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小猫急切热烈到近乎虔诚的灰绿透过一层薄泪投射过来，秋荷莫名被摄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小猫少年从身上撕下来，解释她只是被电影结尾触动了而已，不是什么伤心难过悲痛欲绝。


    “我是看电影看哭了，”秋荷抽了张纸擤鼻涕，又瓮声瓮气地问眼眶发红的小猫，“你怎么看上去也要哭了，你不是一直在睡觉，没看剧情吗？”


    秋喵喵揉了揉眼，但他也说不出自己眼眶湿润的原因，或许是单纯的猫咪不愿看到主人落泪。


    “不要看这种让人伤心的东西了，”秋喵喵找出遥控器退出点播，“我不喜欢看到你哭。”


    他抓住胸口的衣服，揪作一团，喃喃道：“你一哭，我这里感觉不太好。”


    “好啦，只是结尾让人难过，”秋荷安抚性地揉了揉秋喵喵脑袋，“开始烈火烹油的狗血剧情，结尾却是大梦一场万般皆空，唉……”


    她长叹一声，感慨主角境遇：“我就是看她最后结局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觉得怪让人难过的。”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遇到秋喵喵和池夜雨之前，秋荷也一直是孤身一人，孤单空虚，她都深有体会，或许多少有些物伤其类，她才得以为电影主角洒几滴泪花。


    “你不会孤单的，”秋喵喵真诚地注视着秋荷，“我愿意永远陪着你，我可以永远在家等着你，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就像你不回学校了，我就来照城找你一样。”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秋喵喵再度重复。


    这不是秋荷第一次听到小猫的承诺了，却依旧动容，她内敛含蓄小心谨慎，其实很不擅长处理这样直白热烈的情感。


    但小猫对着她笑了，他拉住她的手，放到脸颊耳侧，亲昵地磨蹭，甚至轻轻咬了两下。


    虎牙刺在皮肤，她心中嗡然，她的猫虔诚地望着她，澄澈单纯的视线使得她不由得微笑。


    一只猫许诺她不会孤单，听起来好像童话故事，好像在哄小孩，但她偏偏很喜欢这样的童话。


    她笑得宁静安足，让秋喵喵骤然想到了若干年前的初秋，彼时他是一只呆在校园路口晒太阳的狸猫，秋荷是刚入学的新生，她从他身边路过，看到他了，眼神一亮，蹲下身来轻声呼唤“咪咪——”，他循着声音跑了过去，便看到她又惊又喜的笑容。


    他很喜欢她的笑容，因为她总会笑眯眯的从书包里掏出猫粮或者罐头，也因为她会笑眯眯地抚摸他，注视他。


    现在她就笑眯眯的，向他靠拢。


    他也喜欢她身上的气息，她越靠越近，气息环绕在他周身，他几乎战栗。他听见她在自己耳畔轻轻呵气，用一种夸耀褒奖的语气说道：“好呀，我最爱的小猫秋喵喵，愿意永远在我身边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