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灵气忽然紊乱如麻，司明昭只觉识海一阵剧烈的刺痛——


    转眼间，他站在熟悉的青石台阶上，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檀香与草木气息。


    面前巨大的青石上有一道凹陷的痕迹，那是他日复一日重复练剑时留下的。


    “呵——”


    “呵——”


    “呵——”


    少年的喘息声响起，他看到那空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由虚变实的小小身影，握着木剑笨拙挥砍，额角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司明昭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就像个透明的影子。


    清风乍起，一袭白衣的女子踏着晨光落在院中，银铃在她指间叮当作响，明媚的笑靥比春日繁花还要耀眼。


    “师父！”


    司明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伸手触碰那道倩影，掌心却径直穿过了女子飘动的衣袂。


    “嘿，小娃儿，这个铃铛送给你，你做我徒弟好不好？”


    他看到年少的自己停下了练剑的手，极为警惕地后退一步，“我的母亲说我只有下品仙缘，结丹希望渺茫，没有厉害的修士愿意收我为徒的。”


    江吟泠满不在乎地驳斥那些陈腐规矩，“下品仙缘怎么了，我还是无仙缘呢，现在不照样结丹了。”


    她用指尖点了点少年心脏的位置，“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想不想修炼才是！”


    眨眼间，两个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枚小巧的银铃躺在青砖地面上，折射着细碎的阳光。


    场景如画卷般翻篇，司明昭跟着小少年的脚步来到了稍显荒芜的四时山。


    他看着年幼的自己抱着膝盖蜷缩在简陋的小院里等了三日三夜，滴水未进。


    小小少年气急了，觉得自己是被戏弄了，捡起自己的木剑就要离开。


    司明昭急得想要拦住他，却直直穿过了他的身躯。


    就在这时，江吟泠脆如银铃一般的声音响起，仿佛仙乐一般，“来都来了，还走什么呀？”


    她灰头土脸地提着一个剑匣归来，笑着将一柄青锋剑塞到小小少年的手里，“试试看，合不合用？”


    司明昭的眼眶骤然酸涩，他看到江吟泠悄悄将受伤的脚踝藏到群下，故作轻松地一瘸一拐着进了房间。


    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略过：


    “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小小少年执拗地询问。


    “为什么……嗯……”江吟泠咬着糖葫芦，皱着眉佯装思考了一下，突然把剩下的糖球塞进徒弟嘴里，“可能因为这样就有理由买双份零嘴啦！”


    他受伤了从不安慰，还会幸灾乐祸。“怎么样，药苦不苦？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受伤了~”回头抛过来一颗乌黑的丹药，吃到嘴里那药却比蜜还甜。


    “喏，给你的。”她自己从不修炼，就在一旁磕着瓜子看他练剑。胡乱塞过来的秘籍、心法都是别人抢破头的稀罕玩意儿。


    “昭儿，要爱众生，爱万物。”


    她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他曾以为那是无情，如今才看懂那眼底深藏的悲悯与决绝。


    眼前的景致又一次变了。


    江吟泠的侧脸在破碎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她的神色有些焦虑，“任务要来不及了……”


    司明昭的意识重回清明，眸底的执念却深沉如海。他一跃而起，以身化剑，剑气如虹破开血色苍穹，化神期的威压席卷天地，周身爆发的剑气将回忆画面尽数撕裂。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只余下眸底深沉入海的执念。


    “师父，你就再把徒儿当成你的任务吧！”


    *


    晨光透过竹窗洒下斑驳的光影，司明昭慵懒地倚在软枕上，脸上带着一抹倦色。江吟泠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地吹凉，送到司明昭的唇边。


    “咚！”


    梼杌的尾巴重重拍打在地面。


    “咔！”


    青铜案几被穷奇啃出第三道牙印。


    两只小兽耳朵竖起，琥珀色和血色的眸子瞪得滚圆，不满的冲着司明昭悠然啜饮的身影龇牙。


    司明昭毫不在意，他挑眉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慢悠悠道：“这两只还是太凶了，我们把它们关起来吧。”


    话音未落，两只毛团登时炸成刺球，就想跳上床来。


    “乖，都乖。”江吟泠慌忙张开双臂拦住，她嗔怪地瞪了一眼司明昭，“你就别闹了。”


    司明昭捂着胸口正要喊疼，江吟泠忽然倾身凑近，散落的青丝扫过他的颈侧，“玉衡道长调的紫云膏果然有效。”


    司明昭耳根绯红，喉结微动——叩叩叩，门环叩击声惊散了旖旎，江吟泠快走过去开门。


    天枢探头张望，“仙尊，您……？”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司明昭早已端坐案前，面色还带着几分红润，哪里还有半分病容。


    “进来吧。”


    天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进门恭敬地行了一礼，“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您恢复的如何，二是……”


    他看向拱在江吟泠脚边的两团毛绒绒，欲言又止。


    “走，我们出去玩雪。”江吟泠识趣地带着梼杌和穷奇出了门。


    “我知道。”司明昭目光追随着江吟泠出了门，“昨天夜里，我感受到有一方封印松动了，我准备亲自去看看。”


    这次换天枢和天权惊讶了，“这么快？”


    “魔族这次恐怕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会不会太急了？你的身体好了吗？”天枢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碍了。”


    司明昭抬手在掌心凝起一簇幽蓝的灵力，“虽然在风暴中受了伤，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修养，我已经好了大半，灵力也恢复了七成。”


    言语间，他的眸光一直停在逗弄穷奇和梼杌的江吟泠身上，不曾挪开。


    “仙尊，”天枢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魔族为什么要解封上古凶兽？”


    天权攥紧了手中的剑，“是不是……”


    “魔神降世。”


    轻轻的四个字，让天枢和天权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都是经历过上一次魔神降世的人，知道那炼狱是多么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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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屋外的江吟泠。


    司明昭起身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极为笃定。


    无人发现他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拳头，浑身上下抑制不住地在战栗。他光是想到江吟泠可能会在神魔之战中受伤，就感觉自己会失控，会拉着天地一同毁灭。更何况是有可能在失去她一次。


    江吟泠的心不明缘由地加速跳动起来，心底涌出一丝不安。她抬头看向屋内，司明昭站在窗边冲她浅浅一笑，霁月风清，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


    膳堂内


    赵无极和楚星榆如两尊门神一般，一左一右架着江吟泠坐到了一张八仙桌前。


    “星榆姐姐，无极哥哥”江吟泠讨好似的轻唤了一声。


    “你今天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楚星榆气势汹汹地将重剑往桌子上一拍。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江吟泠咽了咽口水。


    赵无极眼睛瞪得老大，还是不敢相信，抓着江吟泠的胳膊又问了一遍：“你、你、你真的是仙尊的师父？那你其实不是望舒仙子吗？”


    江吟泠无奈地点了点头，“你已经问了我八百遍了。”


    “那你就没点仙尊的什么独家？”赵无极突然凑近，眼睛亮的吓人，嘴角翘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江吟泠用袖口遮住抽出的唇角，轻咳一声，冷酷地拒绝道：“一点也没有。”


    “小铃铛，”楚星榆掰过江吟泠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问道，“那你就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什么上古秘籍？什么奇珍异宝？什么隐藏财富吗？”


    “这……”江吟泠语塞，“我没想到我还会回来……要是知道一定会留一点的。”


    楚星榆脸上闪过错失珍宝的惋惜，连连叹息，“唉，可惜了，可惜了。”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她挂上一脸谄媚的笑，问道：“小铃铛，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你把我当姐姐吗？”


    “这是当然！”江吟泠不知她是何意，但是立刻应道，“你就是我最好的星榆姐姐。”


    楚星榆戳了戳手指，“那我问师尊讨一点照顾你的花的灵石不打紧吧？”


    “小铃铛，那我还是不是你的无极哥哥了？”


    赵无极刚挤开楚星榆，凑到江吟泠跟前，忽然地动山摇，膳堂架子上的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地砸落。


    “怎么回事？”


    刹那间，整座山上的铜铃声都响了起来，伏魔阵的号角直传苍穹，惊起满山的飞鸟。


    “快回去！有魔族来袭！”师兄和师姐迅速抄起手边的武器向外冲去。


    江吟泠几人相视一眼，也匆匆赶往山门，一路上春溪倒流，夏花枯朽，秋枫落叶，冬雪消融，山顶上的结界被一道暗红魔气重重撞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轰隆——”结界彻底崩碎，铅灰色的乌云从天际席卷而来，转瞬间吞噬了白日天光。惊雷在云层中炸响，紫黑色的闪电如同巨龙利爪撕裂天幕，将嶙峋的山岩映照得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