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榆带回来的消息让众人都有些不安。司明昭站起身，面色凝重：“若真放出饕餮，那恐怕不仅仅魔域，整个人间也都遭受不住，我要去看看……”


    江吟泠拦在司明昭身前，“不行！师父，您现在内伤未愈，灵力也未完全恢复，还是我……”


    “我去。”李自在的声音突然从阴影处传来，惊得众人齐刷刷转头。


    他站在烛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袖中的拳头攥得发白，骨节处泛着青筋，“仙尊和小铃铛现在都有伤在身，况且……”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况且，你们两人若是冒然离开魔宫，也定会引起黑风的注意。”


    “胡闹！”司牧云一个箭步上前，“作为大师兄，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他抱拳向司明昭鞠了一躬道，“仙尊，弟子司牧云自请前往！”


    李自在的睫毛微颤，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仙尊、大师兄，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身上的魔气刚好可以掩盖身份……”


    “但是你……”司牧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司明昭抬手制止。


    “今日天色已晚，你明日再去吧。”司明昭的声音如同寻常，听不出起伏，但是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你”指的是李自在。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无人再言。


    *


    夜深人静，众人都已睡下。


    李自在独自坐在丹炉旁，跳动的炉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盯着炉火，仿佛看见自己体内的兽性在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冲破束缚。


    他的掌心腾起一簇火焰，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欲往丹炉中加的时候，突然被一股温润淳厚的灵力包裹了。那灵力仿佛春水一般，缓缓熄灭他掌心的火焰，而后顺着他的经脉向上游走，最终在心口处停下，化作如丝如缕的凉意，将他体内翻涌的魔气压回深渊。


    他仓皇回首，只见司明昭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前，月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轻浮动。"仙尊！"他慌忙要起身，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按回原处。


    “炉火过旺了。”司明昭广袖轻挥，一道灵力如涓涓细流注入丹炉，“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多谢仙尊指点。”李自在垂下头去，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司明昭微微扬唇，没再说话，缓步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块莹白的玉佩。


    李自在有些惊讶，刚想推还，耳畔突然响起就司明昭的神识传音：“收着吧，千年寒玉可镇魔气。”


    司明昭离开的太快了，待李自在回神的时候丹房内已经只留下他一人，只有掌心的那块玉佩散发着丝丝凉意，提醒他仙尊真的来过。


    *


    经过连续两日蹲守，李自在终于等到了那三眼乌鸦离开黑风，独自飞出魔宫的时机。他立刻屏息凝神，跟了上去。


    借着魔宫缭绕不散的黑雾做掩护，他的身法轻盈如鬼魅，避开巡逻的侍卫，隐去气息，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魔宫。


    跟着三眼乌鸦的行踪，他避开明哨暗岗，一路向东穿行。随着越来越深入魔域腹地，空气变得灼热难耐，刺鼻的硫磺气味愈发浓重，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烧感。炙热的气浪扭曲了视线，远处的山峦在热浪中如同水中的倒影摇曳不定。脚下的路面出现龟裂纹路，不时有岩浆从石缝中涌出，泛着妖异的红光。


    暮色时分，前方的道路突然中断，三眼乌鸦也不见了踪影。前方大地赫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如同大地被撕裂的伤口。


    周围看不见任何活物，两侧的峭壁如同被利斧劈开，裸露的岩层上凝结着斑驳的暗红色血迹，隐约可以听到谷底传来垂死巨兽的喘息声。


    李自在心头一震：莫非这里就是裂隙了？


    就在他犹疑的时候，有滚滚热浪间歇从谷底喷涌而上，他谨慎地投下一块石头试探，只见那石块还未落地，就在半空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李自在瞳孔骤缩，若是一不小心，自己也可能葬身热浪，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在，每次热浪喷发的间歇十分规律，他趁着一波热浪结束的间歇，迅速沿着峭壁向下攀爬。


    到了谷底才发现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寂之地，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中央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顶着热浪向那红光靠近，发现那竟是一池沸腾着不断翻涌的金红色岩浆，在峭壁上听到的巨兽喘息正是岩浆爆裂时发出的声音。


    那岩浆池犹如巨兽张开的巨口，间歇性地喷发出致命的热浪。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畔低语。就在他不受控制地迈步时，胸前的寒玉突然迸发出凌冽的蓝光，寒气如醍醐灌顶般将他唤醒。


    李自在猛地后退一步，岩浆似是感知到了他的行动，突然剧烈涌动起来，大地都开始震颤。


    他心下一惊，“不好，要喷发了！”迅速飞身而起攀着岩壁向上攀登，这时他才看清岩浆池周围的岩壁上居然布满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周遭的魔气。


    “果然在此处。”李自在眸色凝重，他不敢再靠近那岩浆池，也不敢停留太久。只能趁着喷发的间隙抽出纸笔迅速将那暗红符文描画到了纸上，而后动身返回魔宫。


    *


    司明昭正在运气疗伤，几人不敢冒然前去打扰，大家便先自行研究了起来。


    赵无极捧着李自在依样画葫芦带回的阵法图直呼“有意思”。他将画纸摊在桌上，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掐指推算，手指沿着符文走势游走，在桌面上勾画。


    楚星榆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了赵无极的“做法”，“赵三儿，你神神叨叨半天了，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这阵法好生诡异，”赵无极的指尖停在阵法中央一个扭曲的字符上，“非魔阵也非仙法……”


    他突然抓起符笔在空白纸上画出一个阵法来，“你还记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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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我们之前在小有天灵境里遇到的那个上古禁制不？喏，就是这个，和这个有点像！”


    江吟泠看着眼前用朱砂绘制的阵法，也觉得有一点眼熟，就像她之前落入海底时见到的那封印阵法。


    “这会不会是一个封印阵？”


    “诶！小铃铛，封印阵绝不可能……”赵无极突然噤声，笔尖悬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他猛地挥笔，眼里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若将此处逆转，再勾连这个阵眼……那就是一个上古封印阵啊！他改动了这里，又改了这里……这……他为什么要这样改呢？”


    赵无极皱着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涂涂画画，几人也不敢打扰。


    突然，他惊呼一声，“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困兽阵，因为困的是饕餮，所以他才要想发设法让它沉睡，所以才以上古封印的阵法为基改成了这样！”


    “赵三儿，你确定？”


    “那下面就是饕餮所在之地了？”


    “肯定不会错的！”赵无极极为笃定地拍案道。


    *


    司明昭看着阵法图，眉头紧锁，语气异常沉重，“不错，确实是困兽阵。而且据你所言，那里恐怕就是魔域的焰池了……”


    赵无极得意地一扬头：“那我们还愣着干嘛？去捉饕餮呗！”


    司牧云的声音微微颤抖：“焰池传言中可蚀金消玉，消融一切，在魔域也一直只是传言，并无人真正见过。”


    司明昭沉默了片刻道：“饕餮是否在那，我还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确认。”


    李自在急道：“仙尊，那焰池寻常之人根本无法靠近，离池三十丈尚余喘息之力，但离池十丈，就是玄铁也会化作铁水……”


    说着他掏出已经融了半截的玄铁剑，放到桌上“若非仙尊早有预料……我可能已经要葬身那焰池了。”


    众人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如今看来，也许并非无人见过，只是见过的人都回不来了。


    楚星榆盯着断剑，突然疑惑道：“不对啊，如果可以消融一切，那三眼乌鸦怎么进去呢？”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自在，司牧云问道：“可还有其他出入口？”


    李自在摇了摇头，“我在周围一圈都查探过，没有其他入口，但确确实实，三眼乌鸦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江吟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那岩浆会间歇喷发？”


    李自在不明江吟泠是何意，但他点了点头，“确实。”


    “那喷发的时候，下面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岩浆喷发的时候，温度极高，整个谷底都难有活物，我……”李自在一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趁喷发的时候下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池水喷发谷底无处躲藏，不就要葬身在那里了吗！”司牧云强烈反对众人去冒险。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