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初闻声转过身。


    他看起来异常疲惫，眼里的光似乎都黯淡了许多。但看到她时，还是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考得怎么样？”他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感觉……还可以吧。”姚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随即小心翼翼地问：“你呢？你……是不是……没发挥好？”她问得有些犹豫，她怕触痛他。


    许砚初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投向江面。夕阳的金辉洒在江水上，跳跃着，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


    “算是吧。”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沉沉砸在姚烨心上。


    姚烨的心揪了一下，她猜的没错，果然如此。


    “没关系的！”她急切地往前一步，连忙安慰道：“一次考试而已！你那么厉害，就算……就算这次不理想，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况且，现在成绩还没出来呢，说不定……”


    “姚烨，”许砚初打断了她，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我们说好的顶峰相见，我可能要……食言了。”


    “食言？”姚烨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她也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分量。


    他倏然转过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眼神太过复杂，她读不懂。


    “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别太拼，也别总想着替别人。瀚城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你会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这些话来得莫名其妙，完全不像平时的许砚初。


    姚烨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和压力之下。她几乎认定，这就是高考失利叠加情绪低谷导致的胡言乱语。


    她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许砚初，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她有些着急，“不就是一次考试吗？我们……”


    许砚初却在她触碰到他之前避开，“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考完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他避开了她的目光，随即又说了句：“我走了。”


    说完，不等姚烨反应，他便转身，快步融入了江边渐浓的暮色之中，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姚烨站在原地，心里还想着没说出去的、想安慰他的话。


    她心里又气又急：这人怎么回事？也许是真的受到打击，心态崩了吧。她缓缓叹了口气，生活不易，这次就原谅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砚初彻底人间蒸发。电话关机，Q.Q离线。仿佛那个平日里一块加油打气的人，只是姚烨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


    姚烨一开始觉得，可能他需要自己的空间。后来她开始生气，气他不回消息，气他把所有压力和痛苦都自己扛着，哪怕高考失利，也不该这样玩消失啊！她每天都给他发信息，从担忧到质问，再到恳求，石沉大海。


    再后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他会不会想不开？！


    “不！不会的！”姚烨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她抓起手机和钥匙，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


    她先冲到了许砚初家。拼命按门铃，用力拍打着房门，里面死寂一片。邻居探出头来，疑惑地告诉她：“这家好像很久没人回来了。”


    医院！他父亲是院长！


    她又疯了一样打车冲向许砚初父亲所在的市一院。


    她冲到医院询问，却被礼貌地拦在门外：“对不起，同学，许院长不方便见客。”


    “我找许砚初！许砚初在哪？！”姚烨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面的人面露难色，眼神闪烁：“许同学……我们也不太清楚他的行踪。许院长交代过，关于他儿子的情况，不方便透露。”


    姚烨又冲到护士站，抓住熟悉的护士问：“王姨！您看到许砚初了吗？他去哪了？”


    王护士长看着姚烨焦急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孩子，别问了……许院长交代过，谁也不清楚。”


    “不清楚？”姚烨踉跄着后退一步，一股寒意袭来。许砚初他到底怎么了？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奔走、询问，得到的永远是礼貌而冰冷的拒绝。最后，她被医院的保安客气但坚决地请出了大门。


    也许……也许他怕成绩不好，也许等出成绩就知道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查分系统开放的那个夜晚，姚家别墅灯火通明。


    姚承安罕见地推掉了所有应酬，早早守在了书房电脑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股有意无意的紧张不安。姚烨坐在他旁边，表面看似很平静。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零点。


    “快！刷新！刷新！”姚承安的声音都在颤抖，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姚烨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鼠标上按动。


    屏幕短暂地卡顿、旋转……然后，一张清晰的分科成绩单猛地跳了出来！


    姚烨：


    语文：138


    数学：132


    英语：149


    文综：244


    总分：663


    “663！保送名额没白放弃！！！”姚承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巨大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把抓住女儿的肩膀，声音激动得变了调，“不愧是我姚承安的女儿！663！烨烨！663分！”


    姚承安指着屏幕，手指都在哆嗦，“英语是149啊！第一名！肯定是第一名！燕华法学院！稳了！绝对稳了！！我得抓紧时间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对，所有人都得知道这个好消息！”


    姚烨的目光也牢牢锁定在那个鲜红的“149”上。巨大的、尘埃落定的喜悦感袭来，冲垮了暂时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疲惫。她的嘴角终于压不住地上扬，用力点了点头：“嗯！爸，稳了！”


    连班主任李姐都特意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欣慰与骄傲。


    父女俩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姚承安激动地开始打电话给外公外婆报喜。姚烨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一个疑问：那……许砚初考了多少？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沉寂了好几天的“成功人（4）”小分队群聊。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消息刷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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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sr】：哈哈哈哈！619！老子解放了！一本线稳过！兄弟们，报喜报喜！


    【苏打小饼干】：529！呜呜呜比预估还高了10分！谢天谢地！不用复读了！周思睿你吵死了！


    【zsr】：@苏妍小苏同学不错不错，二本妥妥的，有进步！


    【苏打小饼干】：[敲打表情]滚蛋！@周思睿烨烨大状元！多少分多少分？急死我了！@姚烨


    【zsr】：对啊@姚烨快！让我们瞻仰下状元风采！@许砚初许哥呢？别潜水了！赶紧的！


    群里热闹非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姚烨看着他们的喜悦，也感染了几分轻松，笑着打字回复。


    【自在摇曳】：663。英语149。大家同喜！@周思睿@苏妍


    消息一发，群里瞬间被更疯狂的“卧槽！”“真给我们‘成功人（4）’长脸”“牛X！”“给大佬跪了！”刷屏。


    就在这喜悦的浪潮中，苏妍突然发了一条信息，瞬间让刷屏停滞了。


    【苏打小饼干】：许砚初怎么一直吗说话？他成绩到底多少？刚才班主任说查分系统里看到许砚初他……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分了两次发出这句话：“只有语文一门成绩：142分。其他三门……全是空的……”


    这条信息一发，瞬间让群里热烈的气氛降至冰点。


    姚烨的心猛地一沉！


    【zsr】：？？？


    【zsr】：什么鬼？只有语文？？？@苏妍你确定？老班看错了吧？！


    【苏打小饼干】：我也希望看错了啊！但老班专门问我知不知道情况，我俩当时是一个考点，考场挨着。老班说他连着刷新了好几次，还跟年级主任确认了……系统里显示的就是只有语文成绩……


    【zsr】：@许砚初许哥！许哥你出来！怎么回事啊？？？


    【苏打小饼干】：@许砚初对啊许哥，你别吓我们！@姚烨烨烨，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姚烨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屏幕里弹出的一行行字后知后觉。


    临江公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幕幕画面，一句句言语，伴随着苏妍此刻的信息，在她脑中轰然炸响！他不是没发挥好！他是根本没考！他放弃了！他放弃了高考！他那天……是在跟她告别！


    巨大的恐慌瞬间裹挟了她！许砚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人在哪里？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他们之间的联系真的太脆弱。一旦断了音讯，好像就成了彻底的……失联。


    她有点喘不过来气。


    手机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她可以去她梦寐以求的燕华法学院，可那个说好要一起站在顶峰的人，却只有一门孤零零的语文成绩，失联了。


    “许砚初……”姚烨喃喃低语，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突然想到，前世的许砚初最终出国留学了。


    难道重来一世，命运的齿轮依旧固执地转动？


    难道说，她依然无法改变关键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