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晚手中捏着话筒站在原地，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屿由于工作所以去了法国看秀，在看秀期间某个深夜，给她打来去游乐园的邀请电话，自己接受了。


    但这件事情却没有后来，陈屿没有再联系自己，甚至于陈屿回国这件事情都是自己在新闻上知道的。


    她自认为极为了解陈屿，认为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事情却发生了。


    他以冰冷陌生的态度面对自己，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林晚站在原地，耳边是单调乏味的忙音。她半天没能缓过神来，电话被这样随意掐断。


    她怔愣地将耳边的听筒放下，这样的公共电话在江城街头不多见了，她废了半天劲才在一偏僻的街头找到。


    它满面灰尘伫立在那里，夕阳斜斜照着它，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个春秋。


    有行人踩着老旧自行车“吱呀”经过，磨损的轮胎碾过沥青路面和干枯的落叶。那行人——白发大爷看着一姑娘拿着电话发呆，颇为自来熟地喊了一句。


    “姑娘别犹豫，打给他。”颇为豪爽的语调，那大爷一脚撑在地上，一脚还放在脚踏上保持平衡。


    声音之嘹亮，引得旁边玩玻璃弹珠的孩子也频频侧头。


    灰尘在穿过树影的阳光中隐隐绰绰，林晚回过头，意外地看着头发花白的大爷。


    他似乎刚刚从菜场回来，自行车的车架还各自挂着的鸡蛋和青菜。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肥大，风一吹便空荡荡的——他瘦得惊人。


    见林晚转头过来，那大爷的情绪愈发高涨，满面红光地继续高声说。


    “当年就是我追着老伴来江城，阿芳才勉强同意和我过日子的。”


    似乎人到了整个年级，就会开始频繁回忆过去的事情。


    林晚觉着这大爷眼熟，仔仔细细看了他半天，没有立刻回答他。


    大爷见她没有回答，有些尴尬地摸鼻子，看了她一眼正要离开。


    林晚认出他来了，当时陈屿受伤后住院，旁边病床上的大爷就是他。


    当时他见着沈美珍就害怕，灰白参半的胡子吓得一抖一抖，给林晚留下的印象很深。


    只是他现在的皱纹更多了，胡子也彻底白了，稀疏得贴在他如树皮般干瘪的下巴。


    “害，我打给他了，他让我去英国。”林晚实话实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大爷，看这位拥有丰富情史的大爷能给自己什么建议。


    让自己追到陈屿北京的工作室吗？


    这是否有些太过生猛了，自己不会被人报警抓走吧。林晚暗自思忖。


    听见这话，大爷“嘶”了声，用空余地手揉着自己的耳垂，思索半晌，冒出一句话。


    “这就难办了，不过我当年也这情况。”他乐呵呵地笑。


    小老头让人很亲近，林晚也跟着笑。


    “那你喜欢他吗？”他透过满是皱纹的眼看向林晚，眼中却是认真。


    喜欢他吗？


    林晚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将手上的话筒缓慢地挂回电话亭。


    默了片刻，只有树影婆娑。


    “当然。”她听见自己清晰地回答着。


    但事实上，连她自己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甚明了。而答案是否出自真心？


    “那就去追他呀！”大爷一拍大腿，自行车晃动，连带着车架上的鸡蛋都跟着晃悠，格外触目惊心。


    林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


    她当然想去追，漫长的情感终究需要一个结尾，无论好坏。但，她始终缺乏勇气。


    “我跟你说，姑娘，我当年——哎哟！”大爷惊呼出声。


    “叫你买鸡蛋和豆腐，我汤还在灶上烧着呢——你在这里干啥呢！”


    有只手从大爷脑后伸出状似大力地捏住了他的耳朵，那只手皮肤显得黝黑粗糙，指关节因为长期劳作显得肿大。


    “唉唉，阿芳，我这不在路上吗？”大爷眼睛睁得浑圆，忙不迭回应着身后人。


    “就咱俩哪点破事，你要跟多少人说呀？”


    女人穿着大红色大衣，看得出来精心呵护衣服的痕迹，短发，目光凌厉但触及林晚的前一刻变得柔和。


    “不好意思啊，我家老头总爱乱说话，如果他让你不舒服我先给你道歉啊。”


    “我没——”


    “你先不要说话！”


    大爷彻底闭嘴，表面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眉眼间却是喜悦，有种炫耀的意味——你看我老伴，多漂亮、多关心我。


    林晚笑得开心，几乎就要捂着肚子笑了。


    “没阿姨，叔叔说挺好的，鼓励我勇敢一些呢。”


    “这糟老头。”听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女人的眼神柔和下来，抓着大爷耳朵的手也松了下来。


    她的表情有些释然的意味，威胁般看了眼大爷，和林晚继续说：“他这里得病了。”


    阿姨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极为自然地说：“治不好了，他总想一个人出去乱逛。我找借口让他一个人出门，自己在后面跟着——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林晚咬着下唇，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于这样的事情，单纯的语言，总叫人觉得过于苍白。


    “姑娘吃饭了没？我买了鸡蛋分你两个呗。”大爷显得不以为意，将车龙头的方向转了转，伸手从塑料袋里摸出俩生鸡蛋。


    “这还是山里的土鸡蛋呢，营养价值高得很。”大爷边将鸡蛋递给林晚，边乐呵呵地补充。


    林晚摆手拒绝，阿姨更是无语地瞪着大爷。


    “你闹够了没？”阿姨强压怒火，嗓音紧绷，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大爷忙不迭将他宝贵的土鸡蛋收回袋子，一脸乖巧地站在原地。


    大爷和阿姨走了。


    阿姨坐在大爷的自行车后座上给林晚挥手再见，脸部表情紧绷，眼中藏着某种快活。


    林晚挥手，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小巷尽头。


    之后，她孤身回家。


    回到家，别墅空无一人。


    林晚又开始收拾行李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在原地了。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林晚一愣，走去，拿起。


    是来自英区的手机号，林晚略微皱眉，接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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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


    “晚，你家里的事情处理懂得怎么样了？”


    耳边传来杰维卡有些沙哑，但是温暖的声音。她还在记挂自己。


    林晚深呼一口气。


    “我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她压下心中的酸涩，以尽可能平稳地语气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听到别人关心自己的话语就会流泪。


    “谢谢您的关心。”她几乎抑制不住喉间的哭腔。林晚不希望杰维卡为自己的事情过度操心。


    她始终保持着林震教她的，人与人之间的界限。


    “处理好了就好，我打电话是想要告诉你，学校里目前有个去英国维桉集团实习的机会，大家都有机会报名。你在国外可能没看到这个消息。”


    杰维卡的声音很轻柔，将她此次打电话的目的有条理地说出。


    “你是我非常优秀的学生，我不希望你错过这个机会。”她说。


    “我会将自身简历整理好，按时发送的。真的万分感谢你的关心。”林晚显得语无伦次，英语语法出现好几个问题。


    电话挂断，林晚开始整理自己过往的经历。


    她在学术上一向极为用工，过去的她，总是盼望自己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能够获得林震的称赞。


    奖学金、实习经历、科研经历……


    林晚难得抓到事情能做，迅速进入心流状态，她再次抬头，天边黎明破晓。


    她活动酸胀的脖颈，将文档保存后，检查两遍，摇晃着走了两步，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林晚边洗漱，边拿着电脑检查自己的简历，改了几个错别字和格式错误之后，将自己的简历上传网址，等待筛选。


    接着她打开软件准备订票。


    只是，她的目的地是哪里？


    林晚咬着唇想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


    川流不息的城市街头，人影如织，巨大的街头屏幕上是一线明星的奢侈品广告。


    林晚拿着厚重的行李箱站在街头，抬头看香水广告，阴影、皮肤、粗劣的牛仔质感上衣。


    ——是陈屿。


    电子屏幕下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甚至男孩子和宣传广告合影。


    她们充满活力，饱含激情，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炬。


    这个年纪的女孩本该如此，饱含激情、饱含热情，拥有蓬勃的野心，满怀希望地与这个世界交手。


    在顶层的酒店中，林晚再次拨通了陈屿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林晚甚至以为他不会在接起这个电话了。


    电话沉闷乏味地“嘟——嘟—嘟——”响着。


    林晚没有开灯，城市的夜景照亮她的套房，光线很暗，勉强能够视物。


    手机的光线反射在她的脸上，黑发垂落，大片皮肤笼罩在阴影中。


    她在等待——


    哪怕这可能只是无意义的坚持，就像西西弗斯无数次将巨石推上山顶。


    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声音，只有一人安静的呼吸声。


    “我在北京。”


    林晚听见自己语气极为克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