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被堆成山的折子攻击了一天，好容易熬到晚饭点，又冲出来个祁渊。


    老皇帝看着静静跪着请罪的祁渊，语气不善：“你这是做什么？”他上次听到祁渊的消息，还是约摸一个月以前从金桐镇传来的，什么远行求医？什么重金求子？


    祁渊深深躬下腰，头垂着紧靠地板：“回陛下，臣玩忽职守，臣有罪。”


    老皇帝只想快些把他打发走，但祁渊消失了一个月，他不得不过问：


    “你确实该罚，但念着你本就请了休养的折子，朕也罚不到你什么。只是你这孩子没良心的很，说没消息就没消息，惹得大家都惦念你！”


    祁渊也不辩解，辩解就要说出缘由，祁渊只是一味的甘愿领罚。


    老皇帝让他起来站好，面上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放缓了些语气：“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般好福气，改天带来让朕看看。”


    祁渊尝试替洛宁挡了挡：“回陛下，她有些腼腆，不怎么出门。”


    老皇帝耍起三分无赖，语气愈发显得亲近：“那也得请来让朕见见，你父亲母亲不在了，你的事朕怎么会不出面操办，不让朕先见过新娘子，朕可就不替你多出彩礼了。”


    这便是没有阻拦的意思了，祁渊一激动，又要跪，老皇帝见他头一次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心里竟有几分高兴，开口调笑他：“好小子，先前可没看出来你是个窝里软的。”


    祁渊还有一事为难，面色纠结：“陛下，臣还有一事？”


    老皇帝微微抬起脖子：“还有什么事？”老皇帝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越大越让人不省心，跟他家那个混世小魔王似的。


    祁渊扭捏了半晌，方说道：“臣想预支些俸禄。”


    老皇帝一挑眉，仔细一想也有道理，遂点了点头：“这成亲确实要花不少，你该支的尽管支，朕批了。”


    祁渊没了心事，起身就要走。


    “不过...”老皇帝顿住半句话，祁渊止住脚步，转了回来。


    “不过你就不要回临安府衙了，收拾收拾去管管巡防营，朕思来想去还是让你去管着他们最为合适。”


    从前以为祁渊刀枪不入无欲无求，一身光明磊落让人拿不到短处，现在看来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看看现在的祁渊，老皇帝觉得祁渊愈发顺眼。


    祁渊心底一阵发慌，巡防营放在老皇帝手里好好的，再交给他恐怕几个皇子都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祁渊想了想，说道：“陛下，巡防营军务甚多，臣不日将要成亲，到时新婚燕尔正浓时，恐怕很难把握两边平衡。”


    老皇帝恼了一下，说教道：“祁渊啊祁渊！朕现在正是用人之处，你说这种话？不过是让你早出晚归些时辰！你家小娘子还能跑了？”


    祁渊哽住，心想这可难说。


    老皇帝见他平常那般干脆利落的人变得如此吞吐柔弱，指着祁渊的鼻子：“就让你在府衙里混了几天日子，你真是越混越没出息！”


    祁渊要是主动要这管辖权，说不定老皇帝能摸黑做了他，可祁渊越是推脱抗拒，老皇帝越是觉得把此事强加给他越显得自己御下有术。


    祁渊面不改色，但就是不开口答应，老皇帝惯会打蛇打七寸，说道：“你不答应就别想提前支银子。”


    走到这一步祁渊万万没想到，他只好大概算了下花费，有些谈判的口吻：“那臣要支五年的俸银。”


    就这？老皇帝对祁渊从头到脚大改观，看着挺有主意的铁血小伙儿，到了婚嫁上竟这般没出息，真是让他心里又生气又好笑。


    “去去去去去，明天朕就跟户部打招呼，你先预支一百年的也没人管你。”老皇帝挥手示意祁渊赶紧滚蛋。


    好容易凌霄不在临安有了几日消停，老皇帝赶走祁渊后累的轻轻叹了口气。


    老皇帝上次从凌霄那里得了消息后就开始安排人去调查洛宁，查来查去这人还是自己儿子招来临安的，从户籍上看是个孤儿，翻来覆去也找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不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女子，祁渊愿意娶她反倒是好事。


    至于那张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通缉令，祁渊回来时老皇帝就吩咐李崖给撤了，只留不知情的百姓们看了回热闹。


    洛宁回来第一件事是去了寿安堂，她身上存的许多功效药丸都是托许裕偷偷做的，再者当时带走小杏许裕也担心，洛宁索性先去给许裕报个平安。


    “我说好端端的怎么还上了通缉榜了，原来竟是为着这个，祁将军命格太强势，与他过近的人都要小心啊。”许裕听完一阵感叹，洛宁已经捡着不波折的同他说了。


    洛宁扯着嘴笑了笑，后头又不自觉的替祁渊找补了许多，但说来说去愣是没敢说自己和祁渊成了，总觉得许裕不太待见祁渊，只匆匆说了几句紧要的，就告了别。


    对王家母女三人的不告而别让洛宁有些别扭，她也没想到自己在外闯荡了一个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不过还好她在云州出发时心里就有了打算，云州特产的香草、鱼干，好看的砗磲和珊瑚摆件，洛宁都捡着不太贵的买了一些。


    洛宁大包小包的背着，一路叮叮当当来到王家门口，大门开着，院内有棍棒挥舞的呼啸声，洛宁抬头，这次不是王小厉挨打，而是他在练武。


    王小厉一扭头看着洛宁，眼睛一亮，扔掉手里的木棍就飞奔而来：“老大！你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小厉狠狠扑上来，抱住洛宁的腰，洛宁伸手摸了摸王小厉头顶，咦，摸了一手臭汗。


    一个纤细的身形随即冲了出来，看见洛宁眼神一闪，洛宁见王小清也是很激动的样子，展开双臂笑着问：“小清，想我了没？”


    王小清非常有条理的先是揪着弟弟的后脖领将他挪到一边，然后借着弟弟的衣服擦干净了手上沾到的弟弟的臭汗，最后伸出双臂深深的扎进洛宁怀里：“洛姐姐，我好想你。”


    说的洛宁更是心里难受，十分愧疚的说道：“抱歉啊，当时走的匆忙，忘了给你们告别。不过我给你们带礼物回来了，快一起来看看。”


    珊瑚手串、小贝壳摆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洛宁挨个给王小清试，王夫人从外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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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关门？”王夫人抬脚迈进来，冲着俩孩子说，一转头才看见洛宁坐在二人身边，洛宁连忙起身：“嫂子，我回来了。”


    王夫人也很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洛宁？许久不见你了！来的正好，今天刚买了鱼，等会子一起吃饭。”


    王夫人走过来将洛宁按到椅子上，王小厉又给母亲拖来一把凳子，王夫人坐下，看着满桌的手串摆件：“很漂亮啊！都是临安不常见的款式呢。”


    洛宁笑：“我在云州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刚好有个大集市开了，进去看了一圈很适合你和小清，就挑着买了些。


    王夫人心思细腻，说起话来比许裕委婉些，但也是个直爽性格，聊了几句客气话后就忍不住问：“那通缉令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信将军府东西丢了就是你做的？不是祁将军设计陷害你吧？”


    洛宁额头冒汗，有些心虚的又解释了一遍，边说边尽量补充一些她觉得祁渊的优点掺杂在里面。


    王夫人悄悄探过来头：“洛宁，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王小清还好，上次洛宁在郊外被张三一伙困住就是小杏搬了祁渊去救的场，王小清心里认同的姐夫，必须是祁渊这种相貌英俊又能护的得了洛宁姐姐的。


    王小厉感到很不舒服，洛宁就是他心目中的王，王是不需要男人的！


    这个世界里没人会去聆听一个九岁半孩子心碎的声音，王小厉自顾自的闷闷不乐，王家大嫂八卦的眼神将洛宁的脸庞烧的绯红发烫。


    洛宁轻声应道：“嗯，他挺好的。”


    王家大嫂对祁渊的印象可没有对洛宁这么好，她疑心问道：“那你确定通缉令那档子事不是祁将军为了阻挠你刻意做的？”


    洛宁摇头：“不是，他被人下了毒又挨了打，我再迟一步他恐怕就是凉的了。”


    洛宁细细讲了临水镇那晚发生的一切，王家大嫂感叹：“说来这也是你二人的缘分，缘分到了他的性命也保住了。”


    洛宁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得天真，本想躲个清闲，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王家大嫂很是认同：“是啊，要是能清闲度日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惜人活着就会有麻烦，此起彼伏，生生不息。”


    几人闲聊了片刻，洛宁推了晚饭起身告辞，洛宁看着满桌子的小首饰总觉得忘了些什么，等着方要抬脚跨过门槛时才想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一本棍法册子递给王小厉：“给，在云州没能给你挑到合适的，这棍法是我问冯亦讨要的，他说你有看不懂的直接去巡防营找他。”


    王小厉一蹦三尺高，满眼雀跃，洛宁返程的路上脚步沉重，愈发觉得临安的空气稀薄，她有些喘不上气，她有好多话没敢说，比如凌霄马上就会将顾崇川带回临安，又比如他们会发现祁渊也不会向以前一样挡住凌霄的强权。


    洛宁仰头看着灰扑扑的天空，被乌云混乱且无耻的覆盖着。


    什么都想保住的情况下反而什么都保不住，洛宁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后悔，这局势就这么混乱的搅啊搅，洛宁索性长叹一口气，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