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瑶先是一愣，猛地抬起头。


    只见厅门处，一道挺拔身影负手而立，玄衣墨发，眸若深潭，不是林烬是谁？


    他身旁，还跟着握刀而立的顾逐野。


    小丫头眼睛里宛如落进了星光，亮得惊人。


    “陛下！”


    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连忙从那高大的椅子上跳下来，裙摆飞扬，像只欢快的小雀儿，几步就跑到林烬面前。


    “臣，司计使邱玉瑶，叩见陛下！”


    “起来吧。”


    林烬摆了摆手，唇角扬起：“你何时跟朕还如此客气了？”


    “嘻嘻。”


    邱玉瑶起身，仰起小脸，笑容灿烂：“陛下，您怎么来了？”


    林烬走到一旁坐下，视线扫过满桌账册：“正好来附近办点事，顺道看看你有没有被这铜臭味熏迷糊。”


    “才没有呢！”


    邱玉瑶皱了皱鼻子，乖巧地给林烬倒了杯热茶：“云锦城在臣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好得不得了！”


    林烬轻抿茶水，笑而不语。


    他倒不怀疑这丫头的说法。


    方才踏入云锦城时，他便察觉到与上次来时的天壤之别——


    小贩的吆喝声、食肆的香气、孩童的嬉笑、货郎的摇铃声交织成一片鲜活浓郁的市井气息。


    行人往来如织，面上多是轻松满足的笑容。


    显然。


    这段时间云锦城在邱玉瑶的整顿与朝廷力量的镇守下，已从昔日的混乱中走出，日渐繁荣，民生安定。


    林烬放下茶盏，目光落回邱玉瑶脸上：


    “方才听你那语气，是遇到麻烦了？”


    闻言，邱玉瑶面庞上的雀跃稍敛。


    她蹬掉鞋子，跳到旁边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抱膝坐下，神态沉凝道：“的确遇到了一件怪事。”


    “说来听听。”


    “我接管天下钱庄后，核查各处分号账目，发现雾瘴山周边数县，有大量当地山民和小贩，频繁以购置‘采矿行头’、‘坚实背篓’、‘防兽刀械’为由，申请小额贷银。”


    她顿了顿，继续道：


    “钱庄本为便民，起初并未在意。可核对押贷与货流记录后，疑窦丛生——这些人贷银后，皆去开采或收购毫无价值的灰晶石。”


    林烬眉梢微动：“那又如何？”


    天下百姓众多，有生意头脑者不知凡几。


    或许有人发现了灰晶石的特殊用途，故而大量收购，这与钱庄并无太大干系。


    只要贷银能正常回笼、利息照收，便不算问题。


    邱玉瑶却摇了摇头，神情越发凝重：“怪就怪在，所有账目只有贷出记录，却鲜有回款。而且……”


    她声音压低几分：“那些灰晶石被高价收走后，便如泥牛入海，市面上根本不见流通。收购持续不断，货却凭空消失。”


    林烬神色微沉。


    这下他听出问题了。


    就算这灰晶石真有什么特殊价值，也不可能收购如此庞大的数量——


    恐怕脚下这座府邸都装不下。


    邱玉瑶又道：“我曾派人走访山民，他们皆讳莫如深，要么说‘卖了便卖了’，要么干脆闭门不理。”


    “后来我亲自带回几名小贩想细问，却发现他们似都受过惊吓，而且身上……都染着一缕很奇怪、让人极不舒服的气息。”


    “不舒服的气息？”


    “对！”


    邱玉瑶瞥向旁边静立的顾逐野，抬手指道：“就跟他身上的气息，很像！”


    顾逐野一怔。


    林烬却顿时明了——


    是邪魔之气。


    邱玉瑶虽非特殊体质，但对真气感知异常敏锐。


    顾逐野体内刀魔虽已受控，但刀气中仍残存邪魔气息，自然会让这丫头觉得“不舒服”。


    如此看来。


    这件事背后，恐怕真有邪魔在操控。


    难怪灰晶石会凭空消失——


    若是邪魔撕裂虚空将其收入异域，便说得通了。


    但，他们要这灰晶石做什么？


    数息后。


    林烬沉声开口：“你带回来的那几人，现在何处？”


    “在后院厢房关着。”


    “带路。”


    “是。”


    后院厢房，门扉轻掩。


    推门而入，便见三名粗布衣衫的汉子被缚在柱上。


    三人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离了精气神，只余一具空壳。


    邱玉瑶指着他们道：“陛下，就是这三人。我问过好几轮，皆一问三不知。”


    林烬颔首，踏前半步。


    雄浑真气如潮水般蔓延，瞬间笼罩三人。


    果然。


    在他们经脉深处。


    他察觉到一丝极为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魔气，如附骨之疽，盘踞不息。


    正当林烬准备运转烛龙之窥探其记忆时——


    突变陡生！


    “呃啊——！”


    三人同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周身骤然冒出滚滚黑烟！


    魔气如活物般从七窍涌出，游走于四肢躯干，皮肤下浮现狰狞的暗紫色纹路。


    林烬眸光一冷，却未立即出手，反而后退半步，静观其变。


    他也想看看，这背后的邪魔，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那三人在魔气灌注下，身形竟诡异地膨胀起来，原本干瘦的臂膀鼓起虬结肌肉，气息节节攀升——


    从毫无真气的凡人，眨眼间突破至宗师之境！


    三人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眶“盯”向邱玉瑶，下一刻——


    嗖！嗖！嗖！


    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扑杀而至，直取邱玉瑶咽喉！


    “哟呵，以为姑奶奶好欺负？！”


    邱玉瑶见状不惊反笑，一把撸起袖子，纵身迎上！


    在场三人中，她境界最低，对方显然是在挑软柿子捏。


    林烬静立一侧，目光锁定战局。


    邱玉瑶天赋异禀，却少有实战经验。


    这几人被邪魔意识操控，徒有宗师境界而无相应武技，正是最佳的练手对象。


    一时间，厢房内气劲四溅！


    邱玉瑶身法灵动，如穿花蝴蝶，每每在拳风刀影间惊险避开。


    奈何邪魔控体悍不畏死，任凭她掌力如何轰击，对方竟似毫无痛觉，攻势反而越发狂暴。


    一炷香过去，战局依旧胶着。


    邱玉瑶渐显疲态，额角沁出汗珠。


    她境界虽略高一筹，却无法给予致命一击，反倒被对方以伤换伤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


    就在此刻。


    林烬眉峰微扬，似想到什么。


    他手腕一翻，掌心浮现一股近乎透明的丝线，细若发丝，却隐有流光暗转。


    “丫头，用这个。”


    言犹在耳。


    丝线已化作流光射向邱玉瑶。


    邱玉瑶下意识接过，触手冰凉柔韧。


    她心念一动，丝线自动缠绕腕间，刹那间竟生出一种血脉相连之感——


    千机幻丝！


    她眸中光华大盛。


    手腕轻抖，透明丝线在空中划出数道残影，无声无息地缠上最近一人的脖颈。


    “绞！”


    丝线倏然收紧！


    嗤——


    那人动作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在地，黑血喷溅，身躯却仍前冲数步才颓然倒下。


    另外两人似无所觉，依旧扑来。


    邱玉瑶越战越勇。


    千机幻丝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时而化鞭横扫，时而作网笼罩，时而凝刃斩击。


    不过几个回合。


    剩余二人也被丝线拦腰斩断，残躯倒地，黑烟溃散。


    “呼……”


    邱玉瑶收势落地，望着腕间流光溢彩的丝线，喜上眉梢：“陛下，这可真是个好宝——”


    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一道漆黑如墨的魔气自旁侧轰然爆发，源头竟是——


    顾逐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