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开庭(三)

作品:《月白听风起

    “嚓——”


    几乎在同时,元初弦拔出「绛月」,刀光剑影在狭小的室内晃开。


    “别过来!”她喝止道,“谁敢过来试试!”


    “元小姐不要激动,只是正常的例行谈话罢了,几年前,不也有这样的事情吗?”


    苏静平静地扯了扯嘴角,幽潭似的眼深不见底。


    元初弦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鲨鱼似的眼神”。她战栗着,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刃,此时此刻,这是唯一能保护她和南流景的东西了。


    南流景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在家族里应该还没有失权吧?连我的少行官,你们也要带走?”


    “请您谅解,”苏静的言行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忏悔的念头,“为了家族的秩序稳定,这些都是必要的。”


    “……哼,一百多年前,南归期为了更好的放权,特地割舍一部分属于家主的权力,成立议事厅。没想到一百年后,没养来忠心耿耿的狗,反倒是惹来了一群狼。”


    南流景抄着手,丝毫没有一点危机感,悠哉游哉地玩着一枚硬币,看着它在手指间翻飞,又落下。


    他将硬币抓握在手中,笑了笑。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眼神交汇,元初弦几乎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硬币被高高抛起,落地的轨迹几乎被拆解成好几个瞬间,元初弦俯身,一个扫堂腿接斩击,刺向苏静的面门。


    旁边的打手反应过来,上前护驾,可已经晚了!南流景枪口指着苏静,口中默念,“「戒律」。”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钟声席卷大地,屋外听来,几乎没有任何动静,领域之内,却震耳欲聋。


    元初弦没想到,「戒律」在南流景手中居然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效力,明明在张钊手里,这件东西给她带来的压迫感,远不如灵能造成的。


    苏静等人凝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剩眼珠子了无生气地转动。她也受到波及,只能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看着南流景。


    “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南流景厉声问道,“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我们只是想带元初弦离开。”苏静避重就轻,他试图移动身体,却发现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仅此而已。”


    “是吗?怕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吧?”南流景“哼”了一声,


    元初弦皱眉,她记得张钊说过,一般人用「戒律」只能提出一个问题,难道提问的次数视灵力量而定吗?


    “这……”苏静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张嘴,刚想说话,却剧烈地咳嗽起来,老人粗哑的喘气声在窄小的客厅里回荡,近乎要将整个肺咳嗽出来。“折煞我了……确实还有别的目的。”


    “是什么?”南流景将黄金枪上膛,枪口瞄准苏静,瞳中平静燃烧着蓝色的光芒,“说下去。”


    “「生耒」计划。”苏静粗重地呼吸,能看出他十分不情愿,但因为“领域”的作用,不得不一直说下去,“别跟我装傻,南流景,你明明知道的。”


    “你是想说这里有外人,不方便开口?”南流景冷笑一声,“行,我知道了。「生耒」计划的负责人是谁?”


    “王霈媛……”苏静脸上淌过豆大的汗珠,“王霈媛……”


    计划的负责人肯定不止王霈媛一个人。南流景皱眉,苏静比他要了解「戒律」的规则,他不停重复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想通过这种方法钻空子。


    “别白费心思了。”南流景说,“你一直拖延时间,是为了等「戒律」结束,对不对?”


    “……是。”苏静痛快地承认了。


    “告诉我,除了王霈媛,还有谁参与了「生耒」计划?”南流景循循善诱,颇有种苏静今天不回复,就别想离开的架势。


    他走上前去,用手拍了拍元初弦的背,很奇怪,她周身忽然一轻,「戒律」施加给她的重力和约束,轻飘飘地凭空消失了。


    “……”苏静蹙眉,“南流景,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人厌的小辈。”


    “回答我的问题。”南流景将黄金枪抵住他的心室,“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在这里讲话,三——”


    苏静抿唇不语。


    “二——”


    “砰!”


    巨大的爆炸声在屋外响起,元初弦拔刀,警惕戒备着屋外的人,“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拳刃刮起的劲风裹挟着血腥气息,直逼她的死穴。


    元初弦向后跳去,竖起手中刀刃,迎住那人的拳锋,眼中丝毫没有惧意。一招“问道”,发狠地劈向眼前高大的对手。


    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步伐灵活地躲开元初弦的攻击,竟不顾刀剑锋芒,徒手反扣住绛月刀刃。


    元初弦愕然,手臂用力,却发现刀刃焊死在原位,一动不动。


    她扭腰,用了点巧劲,勉力拔出刀刃,对方却只是蹙眉,根本没有半点吃痛的样子。他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朝着元初弦阴狠一笑。


    不好——


    元初弦起跳,借助灵力凌空,原本站着的位置,被拳头砸出了一个大坑。


    见元初弦躲开,男人缓缓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视线依旧死死追随着元初弦。


    她轻巧落地,没有恋战,利落收起刀刃——单纯肉搏,她没有足够的胜算。


    南流景收起黄金枪,子弹并没有打出,看着倒地不起的苏静,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的狠厉:“我们走,初弦,”他的嗓子哑了,“此地不宜久留。”


    元初弦没有恋战,她迅速打开身后的窗户,跳进后院,发动摩托,踩下油门。


    车子发出欢脱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南流景跳上后座,“走!”


    “抓住我!”元初弦说着,将油门踩死,驾驶着摩托向前开去。


    风吹着两人的头发,南流景抱着元初弦的手紧了紧,在这紧要关头,元初弦也不太好说他什么,但心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


    “我知道名单了。”南流景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呼吸喷在她的后颈,痒痒的,“……不是我们两个人能解决的,等到开庭吧。”


    “这段时间我去上虞避避风头。”元初弦说,“你留在这……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至少是明面上的。”


    南流景的手更紧了,“……我不想你走,初弦。”


    莫名的煽情,不知为何也打动了元初弦,她刚想回话,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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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有些哽咽:“……那,那你不要抱得我那么紧。有点疼。”


    “……”南流景默默松开一点,但依旧像只黏人的大狗,紧紧贴着元初弦。


    “你喜欢我吗?”他问。


    “喜欢。”元初弦说,“我喜欢你,南流景。”


    她说完以后,连自己都愣了下。


    承认的那一刻,连自己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过去的那些难过,不满,委屈,都在顷刻烟消云散。——仿佛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从她不愿承认自己喜欢南流景开始的。


    “太好了……”南流景把脸埋得更深,近乎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我也喜欢你。我好爱你,初弦。”


    一番话听得她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元初弦假正经地咳嗽了两声,“……就,就不能不在我开车的时候讲这些吗?”


    “你想什么时候听,我随时都可以说。”南流景的脸颊有些烫,连带着她的颈间也有些燥热。


    元初弦不自然地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你不会是在撒娇吧,南流景。”


    “那我之前亲你算耍流氓吗?”南流景说话也没个正形,“我再亲一口好不好?”


    “我开车呢!”


    车子开出白梅山,身后并没有追兵,元初弦把摩托停在路边,翻身下车,南流景也下了车,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干嘛……别这样看着我。”元初弦有些脸红,索性闭上眼。


    “这么迫不及待吗?”南流景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手臂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


    南流景的吻技属实有点糟糕,几乎没什么感觉,好在足够轻柔,也有耐心。元初弦被亲得久了,大腿都有些发软,头晕乎乎的,她眼睛半睁开一条缝,南流景的睫毛好翘,像一把小扇子,在她的心上挠啊挠的。


    “好了……不准再亲了。”元初弦推开他,见南流景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想要靠近她的样子,她有些慌乱地骑回车上,“我走了。”


    “不抱抱我吗?”南流景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委屈,他看着元初弦,一米八的高个居然显得有些单薄,“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你是不是根本没想好今天要干什么?”元初弦双手放在握把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哪有人大马路上表白的。”


    “我怕来不及了,再说……”南流景挠了挠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耳垂红得如同娇艳欲滴的樱桃,“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表白,但总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案。”


    “所以……”


    “所以我决定每天都跟你表白一次,你想理我的时候,就理理我,不想理我的时候,一脚踢开我也可以。”


    他的整张脸都红透了,雪白的车灯照得一览无余。


    元初弦笑了笑,轻声说道:“好啦,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戴上头盔,“等我回来。”


    南流景目视着她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轨迹都不曾留下,眼底的爱意和温情也荡然无存,仿佛随着元初弦离去,他也无须给其他任何人哪怕一丁点的好脸色。


    他随意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南天仲的电话,“喂?”


    “来白梅山脚下找我,我要提前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