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述见牧榆这么惊讶，顿时醒悟过来罗赛应该什么都没跟他交代，唐述叹了口气，转身从旁边的保险箱里拿出一份药物。


    “给你。”唐述把装着药水的针筒交给牧榆。


    “这又是什么？”牧榆没敢接。


    唐述瞪了眼眼前的牧榆，随后缓缓说：“时忆在五年前重伤濒临死亡，被在月球周边工作的人员收容，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时忆心脏早就停跳，按理说大脑也会随即死亡，但是抢救的医生发现她的身体里有机器的存在，勉强保住了性命。”


    “因为她是坐着军用机体救生舱来的，医护拼尽全力把她抢救回来，然后送往更好的医院，与此同时为了识别身份，他们很快联系到我，我也来到了月球开始了当护工的生活。”


    “虽然身体没有死亡，大脑却严重受损，以当时的科技就算救活了也不过是植物人，我求助了科拉，让他用最新的技术对时忆进行治疗，尽量减少对大脑的损害，只不过她的求生意志很弱，一直没能见效。所以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了。”


    唐述再次把药水递给牧榆：“这是一个月前研发出来的药物，可以刺激时忆的大脑复苏，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能把死人拉回来的禁忌之药。”


    “你要我去注射？”牧榆好不容易接受了这庞大的信息量，一开始他知道的只有时忆参加了先锋军，之后一直隐姓埋名在月球隐居，牧榆还以为自己来请时忆出山就行，没想到现在见到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难怪罗赛会说就算老师会恨自己，她也要去做。


    牧榆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要怎么才能让一个甘愿去死的人醒来啊？等她醒来看到现在的景象，她会觉得倒不如就这么睡着吧？


    再说了，身体里有机器是什么意思啊？老师其实是机器人吗？


    牧榆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太阳穴，他再次看向仪器里的时忆，在这么多年里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没有变化，闭着眼睛的她看上去既脆弱又冷漠，一睁眼就看到五年后的世界，她会很惊讶吧。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唐述在旁边提醒，牧榆顿时醒悟过来，旋风现在就在外面留守，他不能再耽误下去。


    “你挺讨人厌的。”牧榆握紧了拳头，他的脸上都是汗，在短时间里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真是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药有没有用，但罗赛却很在意，或许对她来说，她有着就算把死去之人复活也要克服的困难。”唐述耸肩，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对这以外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你们，你们是时忆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别说了！”牧榆打断了唐述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是要赌一把吗？还是就这么守着一副不会醒来的身躯？


    要让时忆看到现在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吗？


    要让她看到那些痛苦的挣扎吗？


    要让她看到曾经的好友反目成仇吗？


    要让她看到涡虫驻扎在地球并以人类为食吗？


    要让她看到我们有多思念她吗？


    要让她看到我们有多么需要她吗？


    天花板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唐述抬头研究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机动部队已经出动了。


    牧榆猛地抬起头来，他走向唐述，看见他手心里的绿色药水，牧榆深呼吸数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也是最值得时忆信任的一个。


    他是明白这一点的，无论时忆是否期望回来这个世界，牧榆也愿意再次听见她的声音。


    牧榆拿起药水，他强忍心里的激动与不安，在来到仪器旁边时，牧榆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是吗，就算如此你们都想去尝试”唐述把牧榆的挣扎与痛苦都看在眼里，在漫长的岁月蹉跎下，学生们好像变了，又好像还是原来的孩子。


    “那根红色的管子，注射到那里就可以了。”唐述提醒道，他累极了，只好找个空地坐下去。这里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能够抵御外部的攻击，唐述对这里有绝对的自信。


    牧榆觉得唐述真的是吵死了，他找到了唐述所说的红色管子，那个管子直接连接了时忆的头部，这时天花板再次传来了震动，牧榆抿紧嘴唇，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药水上。


    最终，全部的苦楚与欢愉汇聚在药水里，牧榆看着自己的身体控制了大脑，他看着手自动注射了药水，直到最后一滴药水被注射完毕，他的手轻轻地垂了下来，针筒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样就”牧榆喃喃自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这个仪器里度过五年的时光，一定很痛苦吧？


    仪器开始发出异响，药水马上就生效了，检测的机器纷纷数据异常，唐述就这么静静看着，来自外部的攻击越来越强烈了，就连地板都在摇晃。


    牧榆屏声敛息，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仪器里的时忆，就像一座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的雕像。


    他不知道要等待多久，但他不愿错过每一个时刻。


    仪器的异响停止了，一切回归了寂静，牧榆把手放在仪器上，透过透明的玻璃，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时忆的身体。


    “老师”牧榆轻声呼唤着。


    如果这些感情能够通过声音传达的话，那他们日日夜夜的呼喊是不是也曾传递到时忆的心里？


    时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牧榆差点要跳起来，他赶紧让唐述过来把这个仪器关了，唐述却不慌不忙地喝完最后一口茶，他站了起来走向仪器。与此同时，牧榆看到时忆的手开始抖动，这个药水看来是有用的！


    唐述在电脑前输入了一串代码，仪器底下开始冒出火花，一根跟着一根线路掉了下来，顿时整个房间火光四溅，把时忆罩在仪器里的玻璃罩子也慢慢向上掀起。


    牧榆迫不及待要拆掉时忆身上的接口，唐述伸手拍了牧榆的手，用眼神震慑了他后，唐述开始按照顺序为时忆拆下身上连接的装置。


    时忆还未睁开眼睛，她的表情逐渐从平静变成痛苦，她皱着眉头，双手抓着身下的布料，好像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她怎么了？”牧榆不放心地问。


    “等她醒来再问吧。”唐述一脸汗水，他一边拆除一边在电脑上操作，旁边的牧榆都觉得自己有些碍事，悄悄为唐述挪开了点位置，他紧张地看着时忆的表情，希望她能够快点睁开眼睛。


    等到唐述拆下连接在时忆脑部的接口后，他喘着粗气把时忆放平，而后从脚边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了牧榆。


    “不管怎么样，这里都不能再停留下去了，我要把这里炸掉，你带着她先走。”唐述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牧榆连忙接过外套，他谨慎地把外套包在时忆的身上，而后轻而易举地把时忆抱了起来。


    “那你呢？”牧榆回头看向唐述，唐述还蹲在电脑前不断操作，他虽然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那快速移动的手指却有着异样的魄力。


    “不用管我，我会主动跟你们联系的。”唐述头也没回。


    “我知道了，请务必要小心。”牧榆也不磨蹭，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时忆带走，看着怀里瘦削且柔软的时忆，牧榆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


    等他沿着原路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的教堂早就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也不知道那个暗门是怎么保留下来的。牧榆刚一出去就发现有数十人拿着武器指着自己，他暗暗骂了一声，抱紧了时忆。


    而原本守在门口的旋风，早就被几台地面武装车所控制，它的头是看向前方的，好像没注意到需要保护的牧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