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


    马车停在客栈后院空地，一行人下了车。


    青渔换了身松花色衣裙，一头长发扎成了一个斜辫垂于肩膀处，头上是几个巧妙地银杏叶样式的发卡，配上黄色系衣裙的明亮之色，显得她越发亮眼明丽。


    她一旁的凡湘则穿着一身荷花白渐变汉玉色的衣裙，颜色上细看是素色中带着微橙，清丽中又含了些难得的娇色，远远望去，二人花容月貌，气质不同而似，颜色相似不争。


    秦天书和温川走在前面，书生难得望天，“温川，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换些其他颜色的衣饰。”


    他整日穿青色，是不是也耽误了他这大好的容貌呢。


    温川：“随你心意。”


    秦天书“啧”了一声，又想，温川的衣服好像都是青渔帮他挑的，日日看着倒是不重样——这不行，他也要多去买些好看的衣服自己穿，配绿色好看的那种——


    还得是青色，一样的才好看。


    张轩一个人抱着菜菜慢悠悠走在最后面——


    他病了，咳咳咳的，被林大夫勒令少说话少做事，最起码要九月份才能全好，不过没事，还有菜菜陪着他。


    菜菜：“咕咕咕咯咯咯。”


    张轩：“咳咳。”


    听到后面传来的咳咳声，林凡湘看向她身边的青渔，“青渔，你的伤没事吧？”


    青渔搂着她胳膊，少女摇摇头，“我打小就这样，打架多了就习惯了，睡一个大觉，再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只是这几天我不能动用灵力，不然一来二去的就很难恢复元气。”


    盛京和无情一战，她灵力耗尽，五天她说是睡觉，实际上是妖体支撑不了人形，必须要沉睡休养，醒来后的几天她也最好不要动用灵力，不然多次耗灵，会耽误她的元气恢复。


    林凡湘认真点点头，她看向青渔：“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我们会保护你的。


    青渔笑，“我知道啊，所以这几天，我就要林大夫多照顾啦。”


    伴着少女的笑语，他们踏进客栈先定了四间房，青渔和凡湘一人一间，温川住一间，张轩和秦天书两人聊天，聊着聊着打闹起来，张轩玩笑说自己现在生病危险，非拉着秦天书和他住一间。


    秦天书：“好好好，晚上哥哥哄你睡觉。”


    张轩：“滚啊！”（拿菜菜的嘴狠狠啄书生）


    ……


    他们进城的时候是午时，进城后又走了会，挑了个看起来最大的熙春客栈进去。


    现下客栈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秦天书和张轩在柜台处订房，青渔和其他人在一旁的空位上坐着，不得不说，五个少年一走进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张轩看着秦天书给了钱，他问道：“我们要在冀州城待几天？”


    秦天书：“两天左右吧，北地的城池较少，散布的也较远，而且越往后越远，等到十月，我们就能进入冀州北处了。”


    冀州城一过，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寒霜北地了。


    他们正说着，就听柜台后的老板朝他们道，“几位少年郎，可是要往北方去？”


    秦天书笑了下，回道，“是啊，我们此行是去冀州非凡城探亲。”


    客栈老板热情笑着，一边算账一边朝他们道，“哟，那不比冀州城，那边可冷哦，你们要去可得注意着些。”


    正说着话，温川朝他们走来，“订完房间了吗，我们先去房里吃饭吧。”


    左右也到了饭点，他们也懒得再出门找专门的食肆了，这客栈一楼人多，不如他们去房里吃。


    张轩朝温川点头，几个人点了菜就准备上楼。


    青渔和凡湘朝他们几个走来，青渔走到温川旁边咳了一声，表情淡淡的。


    温川皱眉，朝他们原先在的那处看过去，两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那边，一胖一瘦，均是面上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有些醉意，偶尔目光投向青渔和林凡湘身上，低声调笑着什么。


    张轩腾一下就怒了，手攥着刀柄，话还没说出来就着急的咳咳了几声。


    秦天书搂着张轩肩膀，“你呀，先把病养好。”


    青渔有些没力气，她醒来后就一直没吃东西，此刻她微微皱眉不语，一旁的凡湘道，“我们先上去吧。”


    本也是不值得的事情，没妨碍到他们就不必太在意。


    一行人上了楼，温川走到最后，少年在楼上垂眸，一楼桌子上的那两个男人还在推杯换盏的喝着。


    “瞧见没，那几个小孩一个赛一个的。”


    “别小看他们，瞧那拿刀的，刚刚是不是想动手来着。”


    “怕什么，两个丫头弱的很，拿刀的那个还生着病，瞧那怂样哈哈。”


    “哎，你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喝酒喝酒……咳咳咳咳咳咳！哎呦我咳咳咳……”


    “喝个酒都能呛着……咳咳咳……哎救我！咳咳咳！”


    两个大男人一个喝酒呛着脸红脖子粗，一个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大半天喘不上气，憋着气像是要窒息，拍桌子喊人，路走不稳差点倒在地上，叫人帮忙一连闹翻了天，好大功夫才缓过来，险些没丢了性命。


    客栈老板在柜台后安然拨着算盘，小二跑过来和他说事，他轻笑着摇头。


    熙春客栈在这冀州城开了这么多年，他老头子什么没见过，摸不清的糊涂东西。


    ……


    酉时初，熙春客栈。


    夕阳的光撒进来，青渔窝在床上眯着眼睛挣扎。


    吃完饭她就又睡了，温川留在客栈里守着她，剩下几个人则去了城内逛逛，总归冀州城是冀州的主城之一，最有本地的特色。


    青渔穿着白色寝衣，卸了簪环，拿被子蒙头滚了一圈——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懒得起来啊。


    “扣扣——”


    敲门声响起，伴着少年的声音，“青渔，醒了吗？”


    青渔还闭着眼睛，“嗯……”


    “你饿了吗？”


    青渔有些不耐烦了，她翻了个身，“嗯。”


    “我可以进来吗？”


    “嗯！”


    门外的温川被她的声音震的顿了一瞬，随后少年勾唇浅笑，轻轻推开了房门。


    他走进来，也没有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床榻处，而是径直走向桌子处。


    少年背对着青渔，他打开食盒，在桌子摆了几道菜肴，碗盘触桌，菜香诱人，温川轻轻道，


    “我借了店家的厨房，特意做了你爱喝的鱼汤和一些清淡的小菜……还有店家推荐的菱粉糕，说是很受女孩子的喜欢……冀州人爱吃羊肉，栗子很有名，只是我记得你说过不太爱吃羊肉，所以我就带了些栗子……不过栗子不好消化，你晚上最好还是少吃些……”


    青渔终于睁眼，温川絮絮叨叨的声音直往她脑袋里钻，她有些许烦躁，叽里呱啦的，他说什么呢，好烦啊。


    她好想睁眼看着他说。


    她也想说话。


    和他说话。


    夕阳橙红色的霞光透过窗户，朦胧了一地静谧。


    青渔忽地出声，“温川，我起不来。”


    “你过来好不好。”


    她看着温川的背影，少年一身碧落苍苍，暗绣云纹，看起来沉稳中带着俊逸，温柔里又带了些清冷。


    少女的声音轻轻传到温川的耳边，他顿了顿，随后一瞬间勾唇，眼里带了些无奈和喜欢，他转身看向青渔。


    说是起不来，可是当温川回头的时候，青渔已经半身直起，被子搭在腰间，乌发如瀑间，她双眸含着笑意，直直朝他看过来。


    温川低头轻笑了下，随后抬步，不紧不慢的走到青渔塌边坐下，他偏头问，“睡了一下午，感觉好些了吗？”


    他们靠的很近，青渔朝着他笑，“还好吧，就是有些没劲。”


    “我刚刚醒呢，你就进来了。”


    “虽然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食欲，有点烦。”


    “早知道不打那么狠的架了，都怪我，太认真了。”


    “好久没和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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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打起来了……”


    “哎，没办法呀，还是我太厉害了……”


    温川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咕着，顺带着还夸自己几句，可爱极了。


    夕阳西下，少年坐在她的床边守着她，不觉间，青渔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烦恼着各种各样没道理的事情，顺滑的青丝拂过温川的臂膀和后背。


    少女穿着寝衣，不加雕饰，面容清丽间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薄红，霞光破窗，她依偎着他，亲如人世夫妻。


    少年不自觉的笑，他轻轻拉起青渔的手，手掌重合时，少年偏头看着青渔，眼中带了些难言的引诱和促狭。


    青渔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忽的笑出声来，那笑声低低的，暧昧间又带些羞意。


    “你怎么不说话？”


    温川随意“嗯”了一声回应她，少年还在摆弄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认真亲密。


    从前出海时温川看着还有些黑，只是后来慢慢的温川不出海了，人也一点点白下来，连带着手也是，现下看过来，少年手指修长如玉，宽大的手掌间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少女的手要比他小些，比例却更要好看些，也更白些。


    青渔皱眉，装作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要收回手，温川一瞬间感觉到又拉紧她。


    青渔靠在他身上，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温川垂眸看着青渔，声音轻轻，“不想动的话，我把鱼汤端过来？”


    青渔想了一下，又嗅了嗅不远处鱼汤的香味，她抿嘴，想高冷的应他，却又没忍住，语中含笑，“好吧。”


    温川起身，他们的手却还未松，少年无奈看她，“青渔？”


    青渔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手拉紧的同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了？”


    温川看着她不说话，青渔也不说话。


    突然一瞬少年用手劲带起她，青渔一瞬间上身直起，半跪在床上，手还在站在床塌边的温川身上。


    少年轻轻搂住她的腰，低声中带着诱哄，“真不想起来？”


    青渔默了一瞬，反搂住他，少女抬头看着他，“不要，我真不想起来。”


    温川低头，他们面对面的看着彼此，一点点靠的很近，缓缓地，慢慢的，他们鼻尖相触，目光交织。


    他说，“好。”


    少年的声音很低，很近，他的目光也是一样，很轻，很慢。


    不自觉地，青渔眼睫颤动，眼神中带着纵容，还有些未知的茫然。


    他们贴的越来越近。


    只是一瞬，少女忽地笑了，青渔推开他，“不是说喝汤吗，去端去端去端你去端呀。”


    温川往后退了几步，微不可察的，他轻轻缓着呼吸，随后少年又颔首朝她笑，眼神无奈又柔和，“好。”


    傍晚的光渐渐缓了下来，温川盛了碗鱼汤过来，是他亲手做的，文火慢炖鲫鱼，又加了个微焦泛香的煎蛋，奶白色的汤上还缀着葱花，看起来诱人生津。


    青渔盘起腿坐着，被子还盖到腰间，她双手捧着碗在床边喝着，温川就坐在她的塌边陪着她。


    “嗯……好好喝。”


    青渔眨着眼睛开心道，“怎么感觉好久没喝到你做的鱼汤了。”


    温川：“有两三个月了吧。”


    现在九月，他们七月出了青水，在盛京的时候他也没做鱼汤之类的，这么一看，确实有些久了。


    青渔点头，她一边喝着，一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川看她喝的开心，也松下心神来，安然的替她掖了掖被子。


    “天快黑了，我去点灯。”


    天色渐黑，晚来风急，人在这样的时候醒来，躺在床上，总会觉得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和慌张孤独。


    虽然不过是正常的情绪。


    但你在这种时候亮起灯火，为我亲手做了热乎乎的汤，还一直守着我，和我说话的话。


    青渔歪头看向温川点烛的背影，少女轻轻的笑。


    “温川，我可真喜欢你。”


    “怎么会，”


    “那么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