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熙春客栈。


    秦天书和张轩房门前。


    “咚咚”的轻敲声响起，房内却只有一阵阵的鼾声。


    少年勾唇，轻轻推开了房门，书本翻页“沙沙”中，秦天书靠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个话本子，他也没看来人，只是张嘴打了个哈切，“大晚上的，不睡了？”


    温川抬眸，语气淡淡，“不是你说，彻夜长谈？”


    床里侧的张轩的鼾声响起，秦天书“啧”了声，声音慵懒带着乏，“来得真巧，我差点就睡了。”


    “还是小张年纪小啊，瞧这睡眠，真好。”


    温川歪头看了眼张轩枕头边自动而诡异的翻书之景，少年勾唇挑眉：“行了，我特意掐着点来的，去我房。”


    “得，”秦天书把手中的书本一合，少年利索的下床。


    伴着鼾声和诡异的书页沙沙声，秦天书和温川两人转身并肩离去。


    月黑风高，白色寝衣，勾肩搭背，同去一房，书生隐隐的笑声传来，“啧，川儿，你说说，我们这也太暧昧了……”


    “……滚。”


    ……


    翌日一早。


    日出的光落在少年们的身上，张轩坐在车驭上往里喊，“东西点好了吗，好了走了！”


    秦天书在罗汉床上瘫着，书生假寐着摆手，“齐了齐了都齐了。”


    温川躺在书柜边的躺椅上也道，“走吧。”


    这躺椅还是秦天书这两天在冀州买的，放在了书柜和药柜中间，也就是左侧窗户前，用书生的话说，就是秋冬将至，他要在躺椅上听雪观风，煮茶品书——


    情调与舒适，风流是书生。


    说来这两天他们也小小的对马车内改造了一下，左边还好，就在窗边加了个躺椅，右边就动的多了——


    储物柜里的东西改到了罗汉床底下的暗格，储物柜的空间就腾了出来，罗汉床和长塌都往里推了小半，而长塌和车门处则是空出来一块地——秋千吊椅，晃晃悠悠。


    主要是秦天书一直在说他买的那个躺椅非常舒适，青渔就和温川哼哼念叨了几句，温川想了想，干脆从城里买了材料，现编了一个漂亮又实用的秋千藤椅，还加了软垫靠枕，比书生的躺椅更加舒适。


    “好嘞。”


    张轩启声，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冀州城外驶去。


    青渔和凡湘一起坐在药桌后面，凡湘在看桌上的星图，青渔则是往前瞧瞧在罗汉床上坐靠着假寐的秦天书，往旁边瞧瞧躺在躺椅上合眼休息的温川，“你俩……昨晚……干嘛去了？”


    “哦，昨晚和小张轩彻夜长谈了，我累的不轻。”


    秦天书眯着眼迷糊道，车驭处的张轩撇撇嘴，“胡说！我昨晚倒头就睡了！”


    秦天书笑了声，“行了，昨晚拯救九州去了。”


    温川睁眼，少年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眼神懒散间带着笑意，“是这样的。”


    张轩：“……你们居然不带我？！”


    青渔/林凡湘：“……”


    突然就被这诡异的少年救世中二情怀蒙了一脸。


    ……


    林凡湘仔细看着桌上的星图，九星连珠，分布四方，有许多小星会聚在主星附近，分别相连——看不出来。


    她看了整整一个上午，看到温川把染血的剑穗还了回来，看到张轩和温川“换班”，看到青渔和秦天书午饭吃完（两人一起在冀州城精挑细选买的糕点）——


    少女最终无奈的败下阵来，“我算不出来，无论我如何连星观位，我都算不出来。”


    时候未到，是天意阻她。


    青渔陪着凡湘一起看，她极亲密的歪在凡湘肩膀上，一边看着一边念叨，“这图……其实有点像某种阵法……但又不是……我也看不太出来，感觉还是幅普通的星图。”


    秦天书在对面剥着栗子，“我昨晚也看了，”


    他话顿的巧妙，除了在车驭处驾车的温川，其余三个人都抬眸看他，书生随意的剥开栗子，扔着壳说完——


    “什么都没看出来。”


    “切。”张轩在罗汉床另一侧发声，顺手把桌子上书生剥好的栗子拿起来吃了一个。


    “啪，”


    秦天书没好气的把他手拍开，“做什么呢，不要破坏我的队形。”


    书生把一个个栗子剥的完美无缺，然后放在帕子上一个个摆好——


    “先剥后慢慢吃”吃法。


    张轩：“不吃就不吃——嘿我非拿一个吃着瞧瞧！”


    秦天书“啧”了声，看着张轩迅速从他这掏了个栗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在嘴里嚼着了。


    秦天书：“……”


    看他吃的满意，书生顺手就又拿起桌上一个栗子扔给张轩，“行了，吃吧你就！”


    青语无语的看着他们打闹，随后对着这星图道，“温川说这星图像是引灵会聚，如果这么说，其实这图给我的感觉有些像吸灵的阵法……就是刘年用的那种。”


    林凡湘：“吸灵？”


    青渔点头，妖族死了以后，妖灵就会自动浮出，被别的妖吸取，而青渔会阵法，所以就创了个阵法，只是为了快速一点的吸取妖灵而已，重点在取，没什么其他的用处。


    而冀州刺史府内的刘年用的阵法，却是能够从活人身上硬生生吸取灵气，是实打实的吸灵，是有违道义的阴毒邪阵。


    张轩也道，“说来半天我有点混，引灵和吸灵的区别在哪啊？”


    秦天书拍拍手，道，“你啊，天天就知道练刀……今天哥就教教你——”


    “天地之间，俱是灵气，无论是人还是妖，都要靠这些灵气修行，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修士说灵气，妖族叫妖气，这个主要是因为族类不同，区分的叫法，其实都是一样……打个比方，就是方言，不同地区的人说的话不一样，但其实表现的东西是一样的。”


    “而引灵之术呢，是从死物出发，把一个东西上的灵气转到另一个东西上，一般是些无主之物，不会有情感血脉牵连的那种，而吸灵，则是从活物出发，吸取的灵气是人体或者妖体的生存根本，对修行有用处的。”


    张轩若有所思，“一个是物品，一个是生灵。”


    青渔跟着笑了一声，“一个不见血，一个见血罢了。”


    她思索了几瞬，又起身继续道，“那刘年的吸灵阵其实有几分意思，妖吸人灵，以此来稳固妖骨之上的人皮，甚至到最后，他能被凡人的一箭射死——他到最后还真靠这些东西有了一颗凡人心脏。”


    说着青渔想走到车门处，路过书柜还摸了摸菜菜的头，小鸡扑棱扑棱的就顺着她的手蹦下了书柜。


    菜菜：“咕咕咯咯咯咯！”


    青渔笑了下，干脆走到了车门旁边的秋千藤椅上坐着，阳光透着窗撒到车厢内，少女望着那片光尘幽幽一叹，


    “那星图真没意思，看来看去就是九颗亮的星星，带着一些不太亮的星星——引灵会聚，吸灵见血。”


    秦天书：“看来这造神，是要不少的代价啊。”


    “说来说去，感觉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轩一摊手，少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颇有些泄气，没一会，他又直起身子——张轩从来不是个喜欢想来想去唉声叹气的人，少年利落的从罗汉床上跳下来。


    “什么破星图，我就不信了，我来看破它！”


    少年拿起药桌上的星图，把它大大的展开举起，一边看一边走，往上看往下看——啥也看不出来，就是一群墨点。


    张轩在心里哼了一声，一时看不出来他就看一日，一日看不出来他就看十日，不过是个星图，一群墨点子，他还能怕了不成。


    这般想着，张轩很是自然的坐在了林凡湘旁边，林凡湘微微挑眉，却只看见张轩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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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巧又专注的模样。


    林凡湘：“……”


    不远处秦天书含笑微微后倚，书生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吃着栗子，一副十足慵懒的模样，偏偏菜菜不知何时闻到了这栗子香，小鸡爪子“哒哒哒”的就跑到了书生旁边，像是也对栗子感兴趣一样。


    菜菜：“咕咕咕～”


    书生：“得，又来一个蹭吃的。”


    林凡湘最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左右日头正好，时光悠闲，温柔的少女起身打开药柜的盒子，听着身后的友闹鸡叫，她认真而慢慢的清点着新买的药材。


    一时间颇有些清苦的中药材香溢出，甚至飘到了车门处。


    风铃声悄悄响起，青渔和车门处的温川聊着天。


    青渔在秋千藤椅上坐着，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衫，桃夭盈盈，银簪乌发，像是寂寥秋日里的一抹春色——


    此刻春色带笑，悄悄走近少年人。


    “昨晚你和天书哥到底说什么了呀？”


    温川独自靠着车门欣赏春色，少年姿态有些散漫，眼眸中却不可自抑的流露出温柔笑意，“不过是请他看了星图，说了些旧事。”


    青渔坐在椅子上，少女上身靠着抱枕，腹前还抱着一个，两条腿晃悠着，她歪头微微眯眼，“不会是我的旧事吧？”


    “那算什么旧事，”


    温川淡淡而温和的开口，“一顿饭能看出多少，若是真让天书来说，怕尽是他的想法了。”


    “你那时又小，遇人不淑，这种事情……越听，我越心疼你罢了。”


    青渔愣了下，她望着他，和他一瞬间对视。


    温川的眸色浅，常常是清透而温淡的，因着这一点，他的气质越发清俊温和，甚至带了些冷——那双漂亮的眼睛总会让人觉得他总能看清很多事情，看透很多人。


    而此刻，他就那样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青渔，他在说，我不想看清你，不需要看透你，我只是心疼你，非常纯粹的，心疼你。


    青渔一瞬间低头，她避开那双眼睛，少女笑了笑，随意想了句回他，“忽然想起我那时候，被你的渔网框住，刚上船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人还是肿的。”


    “是啊，我真是幸运，”


    青渔：“幸运什么？”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温川顿了顿，少年不自觉笑起来，眼中情意温柔动人。


    “你抓住我渔网的那一天，是我那年第一次出海。”


    青渔轻蹙眉心，有些疑惑，第一次出海……


    秋风吹过，阳光暖意，落叶好像一瞬间回到枝头，变作粉嫩的花朵，连风都咸湿了几分。


    “明天想带上我一起出海？为什么？”


    “嗯，你不是一直出趟海，去看人捕鱼吗？”


    “可以啊，明天早上吗？”


    “嗯。”


    天辰十六年，立春之时，海风轻轻，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


    “哇，早说让你带我出海啦，非要今天！”


    “冬天太冷了，我不喜欢出海。”


    “可是今天也挺冷……今天立春……所以你出海了？”


    “嗯，每年立春，都是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


    “真好，我最喜欢春天了，立春！哇！哎呀菜菜你别往我这跑……哇这个风！太棒了！”


    “咕咕咕！”


    ……


    “今晚吃这么好？温川，今天你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没什么。”


    “哦，没什么……当当当，生辰安乐！”


    “……你怎么知道的。”


    “菜菜告诉我的咯。”


    “花……是从花坊买的？”


    “当然不是，我哪有时间去城里，这花是……我随意摘得！”


    “怪不得。”


    “嗯？”


    “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