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葛伦版的“原始榨油机”组装完成：沉重的黑纹石槽稳稳固定在地面，里面填满了用石锤初步捣碎的蛇藤果外皮碎块。方形压板盖在碎料上，楔形石块的斜面紧贴压板中央上方的凹槽。那根粗长的蛇藤木杠杆一端架在作为支点的坚固石墩上，另一端则由遂和小凿合力抬起。


    林苔也收集了不少果子，扒皮洗净，将烂掉的果蒂部分切掉。再用石锅烘干碾碎，最后蒸制成饼，放进石槽里。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砸！”葛伦站在一旁指挥。


    遂和小凿憋足了劲，大吼一声，奋力将杠杆高高抬起的末端狠狠向下砸去！


    “砰！”


    沉重的撞击力通过杠杆传递，驱动楔形石块沿着斜面狠狠嵌入压板上方的凹槽！巨大的压力瞬间传导到下方的压板上，死死压住了石槽里的果皮。


    “嘎吱…滋滋…”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石槽底部预留的小孔处，几滴浑浊粘稠的黄绿色液体，缓缓渗了出来，滴落进下方准备好的石碗里！


    “出油了！真的出油了！”布林惊喜地叫道。


    “继续！别停！用力！”葛伦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砰！”


    “砰！”


    “砰！”


    粗壮的蛇藤木杠杆一次次被奋力抬起，又狠狠砸下，榨油机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


    每一次撞击，楔形块都更深地嵌入，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石槽底部的油滴从缓慢渗出逐渐变成了细小的油流，汇聚在石碗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


    林苔捡的几百个果子也不过榨出了一小碗油脂。


    虽然效率很低，出油率也不高，但这无疑是革|命性的成功！


    看着碗底那层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油脂，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激动。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这“液体黄金”倒入葛伦精心打磨的石罐中密封保存。


    有了油脂，他们的生活将迎来质的飞跃！


    ——


    就在榨油机组装实验的这几天中，林苔被系统强化过的感知，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高处的注视感。


    有时是在给灯笼浆果幼苗浇水时，感觉侧后方的藤蔓阴影里，有视线停留。


    有时是在遂和小凿拖着新砍伐的木杆回来时，林苔仿佛看到远处巨大钟乳石柱顶端有影子一闪而逝。


    最明显的一次，是遂和小凿在一次探索归来时，在营地外围一处显眼的岩石上，发现了一小堆新鲜的、散发着清香的深紫色浆果。


    浆果饱满诱人，图鉴显示无毒且富含营养，是幽光洞穴的特产。


    “谁放的？”小凿又惊又疑。


    遂也拿不准。


    林苔看着那堆浆果，若有所思。


    她小心地把浆果收集起来，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用阔叶包裹好的能量果冻，放在了那块岩石上，同样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停留，平静地转身，招呼遂和小凿：“走吧，回营地。”


    第二天休息结束，林苔一醒来就去了那块岩石附近。


    岩石上的能量果胶冻早已不见踪影，几颗鸟蛋放在同样的位置上。


    【锦雀卵，富含优质蛋白，可使用，营养价值高。】


    林苔唇角微微一笑，把鸟蛋收走。


    这次她没有再放新的食物用来交换。


    过了几个小时，林苔从营地背着一个小包又回到外围岩石那里。


    她把小包打开，放在岩石上。里面装了水魄晶菇冻、灯笼糖葫芦和几块煎蛋。


    “我知道你在附近。”她抬起头，目光投向那些盘根错节的蛇藤林深处，“这几天，谢谢你的浆果和鸟蛋。今天的这些，是我们用这里的材料做的新东西，想请你尝尝。”


    四周是无言的沉默。


    她顿了顿，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清晰地回荡在流淌着幽蓝星光的空间里：


    “我们聊聊？”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蕨林深处细微的虫鸣仿佛都停滞了。只有穹顶无数微光植物散发出的、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晕。


    林苔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目光沉静地等待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混合着期待与一丝紧张。


    包裹里，糖葫芦折射着星点光芒，煎蛋的香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如同无声的邀请。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


    就在林苔几乎要以为对方再次选择了沉默，准备放弃离开时——


    头顶上方，一根横跨穹顶的巨大蛇藤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薄翼拂过空气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脱离了重力束缚般，轻盈地滑落下来。


    他并未完全落地，而是在离地面约一人高的位置悬停住，那双覆盖着细密脉络、近乎透明的膜翼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高速振动着，带起微弱的气流，吹动了林苔额前的碎发。


    幽蓝的星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鬓角精致的鳞片和深邃的翠绿眼瞳镀上了一层冷冽而神秘的光晕。腰侧垂下的长长尾缀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如同活物。


    正是之前用箭矢警告过他们的那个翠凤蝶族。


    那双翠绿的的瞳孔缓缓抬起，落在了林苔身上。眼神中没有了第一次相遇时的冰冷警告，是仿佛能洞悉灵魂的探究。


    他没有说话，只是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从幽蓝梦境中走出的精灵，无声地等待着林苔的下文。


    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他膜翼振动的微弱嗡鸣，和林苔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林苔迎上他的目光：“我叫苔。我们是从其他洞穴逃难进来的穴族和矮人。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这里暂时安身。”


    她指了指岩石上的包裹，“那是我们用这里找到的东西做的食物，算是一点心意，也想请教一下这片地方的情况。”


    蝶族翠绿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视线掠过岩石，又定格在林苔脸上。薄唇微启，声音清越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像是微风吹过风铃。吐出的语言十分陌生，音节短促而优美：


    “翠凤蝶族，风翼。”


    “这里的进出口只有山崖上的一条岩缝，”凤翼上下打量着林苔，“你们，怎么爬上来的。”


    怪不得这里只有这个长翅膀的蝶，林苔讪讪一笑，“其实我们是从地下洞穴来的，火蚁族追我们，实在没办法炸了个矿洞才逃出来，然后沿着被炸开的通道走过来的。”


    风翼皱眉道：“所以这里已经有另一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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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苔赶忙解释：“之前的洞穴被炸塌了，现在那个通道是一条死路，您不用担心这里有外人前来。”


    她之后想把族人接过来，那不算外人。


    “这片幽光洞穴，是你们的领地吗？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寻求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躲避外面的战乱。


    我们被火蚁族逼得走投无路了。”


    “火蚁…”风翼吐出这两个音节时，带着的冰冷厌恶，仿佛提及某种肮脏的秽物。“贪婪的虫子。”


    他透明的膜翼轻轻一振，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上拔升了一小段，目光投向营地深处，似乎在观察那些忙碌的身影、新开垦的田地、以及那套笨重却实用的榨油装置。


    风翼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这里并不算我的领地，只是在你们到来之前，这里只有我。”


    “洞穴很大，足够容纳许多过客。只是请你们遵守界限。”


    “界限？”林苔追问。


    风翼抬手指向西南方那片茂密得如同绿色天幕的蛇藤林深处：“我居住的地方。任何接近者，视同入侵。”


    他的手指又指向了林苔他们发现地下湖泊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罕见的凝重：“水流汇聚之处，漩涡之下。不要试图深入。那里沉睡的恐怖，不是你们，也不是我能惊扰的。你们之前进去还能出来纯粹是运气好。”


    风翼简单清晰地划定了幽光洞穴中不可触碰的“雷区”。


    “我们明白了。”林苔郑重地承诺，“我们只想在安全的区域生存。谢谢你告知这些。”


    她指了指岩石上的藤编小包，“这些食物，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水魄晶菇冻可以快速恢复体力，糖葫芦很甜，煎蛋是用你昨天给的鸟蛋和新榨的油脂做的。”


    听到“新榨的油脂”几个字，风翼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好奇。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块煎得金黄、边缘微焦的煎蛋上。


    奇特的焦香和油脂的光泽，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他没有再说话，身体轻盈地向前飘飞一小段，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迅捷而优雅，拈起了一块煎蛋。


    他没有立刻食用，而是凑近鼻尖，仔细地嗅了嗅那混合着蛋香与油脂的奇异气味，眼中好奇更甚。


    接着，他拿起了一串糖葫芦和一块水魄晶菇冻。


    风翼对着林苔微微颔首，随即，他透明的膜翼猛地一振，一股微弱的气流拂过林苔的面颊。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光影般拔地而起，几个轻盈的转折，便消失在穹顶垂落的、盘根错节的蛇藤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苔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风翼的交流虽然短暂，但对方身上那种带着天然威压的气息，让她心神紧绷。


    她看了一眼岩石上剩下的食物，几颗鸟蛋换了三种食物，每样只拿了一个。他显然在遵循着某种等价交换的原则。


    真是有原则的蝶。


    林苔收起剩下的食物，转身快步走回营地。


    营地中央，葛伦正指挥着布林和小凿调试新做好的几把石斧，遂在检查加固后的篱笆。看到林苔回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他…他说什么了？”小凿迫不及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