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越开，心头越沉。


    他看到了。


    一车又一车的日军，从各个方向开进闸北。


    街道上布满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士兵。


    连一些制高点上，都架起了九二式重机枪。


    这他妈…玩儿这么大？


    就为了他们区区几个人？


    松井石根是把老本都掏出来了吗？


    他不知道，他捅的马蜂窝，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大日本帝国海军，自明治维新以来，就是整个国家的骄傲。


    他们击败过大清的北洋水师，歼灭过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是当之无愧的亚洲霸主。


    这支舰队，是帝国的脸面，是精神图腾。


    可现在，这个图腾，在东海，在他们看不起的支那人的地盘上，被人一晚上干沉了三艘航母。


    消息传回岛国，整个大本营都炸了。


    裕仁天皇在皇居里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瓷器，对着军部大臣们咆哮。


    这是奇耻大辱。


    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


    松井石根接到的命令是死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把整个东海翻过来，也要把凶手找出来，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以告慰舰队的在天之灵。


    下面的军官们，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谁都知道，这种时候，谁能抓到凶手，谁就能一步登天。


    所以，整个华中方面军都动了起来，，朝着闸北这片小小的废墟，收拢过来。


    陆战骑着车，已经远离了包围圈的中心。


    他要去日军的重炮阵地。


    那是他为松井石根准备的第二份大礼。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刺破了夜空。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陆战的眉头皱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刹车。


    他现在的任务很要紧。


    不能节外生枝。


    “救命啊！！”


    又一声哭喊传来，带着绝望。


    陆战猛地停下了摩托车。


    操。


    他骂了一句，从腰间拔出了加装了消音器的54式手枪，翻身下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那是一条漆黑的死胡同。


    十几个日本兵，正围着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


    地上躺着两个男生，已经头破血流，不知死活。


    剩下的几个，被另外的士兵用枪托和拳脚死死按在地上。


    包围圈的中央，两个日本兵正狞笑着，撕扯着一个女学生的蓝色旗袍。


    旗袍的开叉已经被撕到了大腿根，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女孩拼命挣扎，哭喊着，双手死死护在胸前。


    “嘿嘿嘿，小姑娘，别怕，皇军带你玩个快活的游戏……”


    其中一个士兵，伸手就要去抓女孩的衣襟。


    陆战的身体里，一股邪火“噌”地一下就冒到了天灵盖。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那群正在施暴的日本兵全都回过头来。


    他们看到了一个穿着中佐军服的高大身影，正从巷口一步步走来。


    为首的一个军官愣住了。


    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军官，但这身衣服和这个身高，让他不敢造次。


    他连忙小跑过来，一个立正敬礼。


    “阁下！我们是第九师团山田联队的，在这里处理几个可疑的支那分子！”


    陆战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过去，站定在那个军官面前。


    抬起枪对准他们，砰砰砰。


    几枪全部带走。


    陆战蹲下身，拍拍那个军官的脸，笑道。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巷子里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和硝烟，呛得人喉咙发紧。


    那十几个日本兵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最后的姿态。


    巷子尽头的学生们，缩成一团。


    陆战的身影，在他们眼中，比那些尸体更加恐怖。


    一个穿着中佐军服的高大男人，干净利落地杀光了自己人。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胆子稍大的男生，把那个旗袍被撕破的女孩护在身后，声音发颤。


    “你…你是什么人？”


    陆战没回答，他取下了头上的军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东方面孔。


    他开口，是字正腔圆的国语。


    “这里很快会变成绞肉机，你们得马上离开。”


    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女孩，挣脱了男同学的手，站了出来。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倔强。


    “是您救了我们？”


    “举手之劳。”陆-战把手枪插回腰间。


    “那您是？”女孩追问。


    “一个拿钱办事的海外华人。”陆战不想多解释，“你们可以叫我King。”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叫张爱玲。”


    陆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张爱玲？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


    “你的小说，有点意思。”他回了一句。


    张爱玲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在这个血与火的夜晚，一个神秘的杀手，对她说，你的小说有点意思。


    “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她鼓起勇气问。


    “有缘自会再见。”


    陆战指了指巷子外灯火相对明亮的方向。


    “往租界跑，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巷口的摩托车，身影很快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


    学生们互相搀扶着，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很久都没有动。


    ……


    陆战骑着摩托车，在废墟中穿行。


    他找到一处被炸毁的银行大楼，将车藏好，然后敏捷地爬上了天台。


    喉麦里传来肥皂焦急的声音。


    “头儿，鬼子跟疯狗一样，一波一波地冲，我们快顶不住了！”


    “再不来点狠活，咱们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最多十分钟！”


    “收到。”陆战的声音很平静，“所有人，立刻穿上防化服。”


    “西风行动，现在开始。”


    他打开一个带来的黑色手提箱。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几个金属圆球，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红白相间的玩意儿。


    陆战取出一个金属圆球，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氢气罐，开始给那个红白相间的东西充气。


    那是一个小型的氢气球，随着气体的注入，慢慢膨胀开来。


    气球的正中央，赫然印着一个刺眼的红色太阳旗。


    他将那个装满了沙林毒气的金属圆球，用一根细线，挂在了气球下面。


    天台上，西风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陆战看了一眼风向，松开了手。


    那个带着岛国标志的氢气球，如同一个被释放的鬼魂，晃晃悠悠地升上了夜空。


    它越飞越高，朝着日军兵力最密集的方向，飘了过去。


    ……


    地面上，围剿废墟的日军，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飞行物。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个气球？”


    “上面…是帝国的旗帜！”


    士兵们指指点点，满脸困惑。


    一些军官皱起了眉头，但也没太在意。或许是哪个部队的联络信号？


    一个少尉甚至开了个玩笑。


    “难道是天照大神，派来指引我们方向的？”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哄笑。


    气球在数百米的高空，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裂声。


    气球炸开了。


    挂在下面的金属圆球，也随之碎裂。


    无色无味的沙林毒气，在高空瞬间雾化，乘着西风，悄无声息地撒了下来。


    地面上的日军，还在仰着头，寻找那个消失的气球。


    几秒钟后。


    一个正在说笑的士兵，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瞳孔急剧收缩。


    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


    “喂，中村，你怎么……”


    话没说完，他也跟着倒了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口鼻中涌出白色的泡沫。


    一个。


    两个。


    一片。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毒气！是毒气攻击！”一个军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整个阵地，彻底乱了套。


    无数的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们的神经系统在几分钟内就被彻底摧毁。


    “防毒面具！我们的防毒面具呢！”


    “报告长官！防毒装备都在后方的仓库里，还没来得及分发下来！”


    绝望的呼喊，很快就被淹没在死亡的寂静里。


    ……


    陆战一行人换上了考究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从废墟里走出的杀神，摇身一变，成了几个气质非凡的海外富商。


    毁灭军团的徽章，被做成了精致的袖扣，藏在袖口。


    东海租界，近在眼前。


    与外面的战火连天不同，这里歌舞升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租界的入口，几个锡克教巡捕和白人守卫，正懒洋洋地检查着过往行人。


    一个高大的白人守卫，拦住了陆战他们。


    “证件。”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殖民者特有的傲慢。


    陆战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一本烫金的护照，同时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


    那个叫杰克的守卫，视线扫过护照，又落在了陆战的袖口上。


    当他看清那个由骷髅和毁灭之炎组成的徽章时，脸色变了，之前的傲慢荡然无存。


    他的腰瞬间弯了下去，态度恭敬得有些谄媚。


    “原来是先生们，请，请进。”


    他挥手让巡捕们让开一条路，亲自为几人引路。


    陆战几人穿过关卡，走进了这片法外之地。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惊喜和不确定的女声。


    “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