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被白磷弹洗过地之后。


    空气里那股子焦臭味，混杂着蛋白质烧焦的甜腻和化学品的刺鼻，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心气味。


    毁灭军团配发的口罩和橡胶手套。


    士兵们，每拖动一具残缺不全的焦黑尸体，就要扭头干呕一阵。


    好几个年轻的士兵，已经吐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被老兵一脚踹到旁边休息。


    相比之下，那两百名灰色制服的红警士兵，就像是没有嗅觉和感情的机器。


    他们两人一组，沉默地拖着鬼子的尸体，将它们堆积到指定的空地上。


    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旁边的国军士兵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排长…这边！”


    一个士兵在仓库西侧墙角下，发出一声惊呼。


    那儿是射击死角，几块倒塌的预制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


    尤里提着枪，和几个弟兄围了过去。


    三名日军士兵，正挤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大腿上血肉模糊，应该是被弹片划伤了。


    另外两个，除了脸上有些烟熏的痕迹，居然毫发无伤。


    “狗日的，还想躲？”


    尤里一脚踹在一个鬼子脸上，用枪口顶住他的脑门。


    那个鬼子吓得哇哇大叫，举起双手，嘴里用蹩脚的中文喊着：“别杀我！投降！我投降！”


    记者张琦带着薛璇她们，也听到了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看到活着的鬼子，几个女学生的表情都很复杂，有痛恨，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张记者，快！拍下来！”


    一个士兵兴奋地喊道。


    这是开战以来，他们第一次抓到活的俘虏。


    张琦扶了扶眼镜，举起他的相机，对着那三个狼狈的鬼子，按下了快门。


    陆战和谢晋元也走了过来。


    陆战看了一眼那三个鬼子，没什么表情。


    “谢团长，找几根绳子，把他们捆结实了。”


    谢晋元点了点头，立刻安排人去办。


    陆战又指了指远处那堆积如山的鬼子尸体。


    “等把仓库南边那几千位同胞的遗体整理好，就把这些鬼子的尸体，在旁边给老子堆成一座山。”


    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在同胞的遗体旁边，用鬼子的尸体堆成山？


    薛璇的脸白了。


    “你……你要筑京观？”


    这三个字一出口，空气都凝固了。


    筑京观，那是古代战争中，胜利者为了炫耀武功，用敌军尸体堆砌成的恐怖高台，是野蛮与残暴的终极象征。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陆战身上，包括谢晋元。


    陆战瞥了薛璇一眼。


    “小姑娘家家，别乱用词。”


    “这里离居民区太近，几千具尸体堆在一起，用不了三天，整个闸北都要爆发瘟疫。”


    他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脑袋。


    “做事，要用脑子。”


    “我不要京观，我要的是照片。”


    “用这上千个鬼子的人头，祭奠我们死难的同胞，然后把照片传出去，让全世界都看看，让小鬼子们也看看。”


    “这，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半个小时后。


    四行仓库南面的开阔地上，景象让人肝肠寸断。


    数千具同胞的遗体，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并排摆放整齐。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


    他们的死状各异。


    整个独立第一师的官兵，眼睛都红了。


    一股滔天的悲愤，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张琦的相机再也举不起来，这个记录苦难的男人，此刻自己也成了苦难的一部分，眼泪止不住地流。


    薛璇和张爱玲她们，已经哭得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就连龙头、葵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毁灭军团成员，也都默默地摘下了头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悲戚。


    陆战站在尸体堆前，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这还不够。”


    他轻声说。


    “远远不够。”


    “我会让更多的鬼子，下来给他们陪葬。”


    他转过身。


    “把那三个俘虏带上来。”


    那三个被捆成粽子的鬼子，被两个红警士兵粗暴地拖了过来，扔在地上。


    为首的那个鬼子军曹，看到这遍地的尸骸，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挺起胸膛，用日语大声叫嚣着什么。


    旁边一个懂日语的士兵，脸色铁青地翻译道。


    “他说……他说我们不能杀他，他是俘虏，日内瓦公约规定要善待俘虏！”


    “日内瓦公约？”


    陆战笑了。


    他一步步走到那个军曹面前。


    那个军曹还在叫嚣，唾沫星子横飞。


    陆战没有说话。


    他只是拔出了挂在腰间的战术长刀。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武器。


    唰！


    一道黑光闪过。


    鬼子军曹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骨碌碌地滚到了张琦的脚边。


    无头的尸身，喷着血泉，晃了两下，才重重倒地。


    全扬，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憾住了。


    剩下两个鬼子俘虏，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直接吓尿了。


    陆战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跟一群连平民和婴儿都不放过的畜生，谈公约？”


    “它们，也配？”


    他把刀收回鞘中。


    “想踩着鬼子的尸体拍照的，都过来！”


    他看向十四营那些红了眼睛的士兵。


    “拍完照，去张记者那里登记自己的名字和部队番号，等将来咱们打赢了，这些照片，就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功勋章！”


    ……


    第十军司令部。


    柳川平助端坐在主位。


    谷寿夫站在地图前，整个人脸色灰败。


    “四行仓库的西墙，被支那人用钢板和水泥重新加固过，我们的炮弹打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


    “他们的火力点，多到数不清，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挺重机枪。”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们有一种狙击枪，能轻易打穿我们战车的装甲。”


    “还有一种大口径的迫击炮，射程和精度都高的吓人。”


    “以及……白磷弹。”


    “我们一个野炮联队，在几分钟内，就被那种地狱之火，彻底从阵地上抹去。”


    司令部里，一众将佐，都震惊。


    这说的是淞沪战扬？不是欧洲的凡尔登绞肉机？


    中岛贞雄，第六师团的另一位旅团长，站了起来。


    “谷君，你是在说神话吗？支那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武器？”


    谷寿夫猛地转头，通红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他。


    “神话？我第十三联队，我的炮兵联队，几千个帝国勇士的尸骨，就是你口中的神话！”


    “那不是武器，那是妖术！”


    “够了。”柳川平助冷冷地开口。


    他看向谷寿夫，“你是说，我们一个精锐师团，被一座仓库里不到五百的残兵，打得抬不起头？”


    谷寿夫的头垂了下去。


    “哈依。”


    “耻辱！”柳川平助把铁胆重重拍在桌上。


    末松茂治少将站了出来，“司令官阁下，既然强攻不行，我们可以改变思路。”


    “四行仓库是一栋混凝土建筑，地基很牢固。”


    “我们可以从地下想办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挖地道。”末松茂治走到地图前，用铅笔在仓库附近画了一个圈。


    “从这里开始，挖一条地道，直通仓库地底，用足够多的炸药，把整栋楼从地基上炸塌！”


    “在此期间，可以派小股部队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柳川平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审视着那个铅笔画的圈。


    “这个方法，可行。”


    “命令，第一师团负责佯攻，不用计较伤亡，只要把支那人的火力引开就行。”


    他看向谷寿夫和末松茂治。


    “你们两个，亲自去督促工兵联队，给我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挖！”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必须把地道挖到位置！”


    “另外，请求海军航空兵支援，对仓库进行无差别轰炸！”


    “在华北方面军的援兵到来看笑话之前，我必须要把这颗钉子，从上海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