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对于桥对面的东邪黄药师毫不在意。


    这一转身就要与程英，陆无双擦肩而过。


    什么儿女情长。


    又讲什么尔虞我诈。


    江湖讲辈分资历，名誉地位，正邪之争。


    最后的最后还是讲武功高低。


    何况程英，陆无双还是两个小女孩，杨过又不是变态。


    “我们再见面，可以称呼你杨大哥吗？”


    程英看向杨过侧颜。


    明明穿的如此破衣烂裳，面容怎会如此干净。


    比芦苇荡的溪水还要清澈。


    从程英眼前走过就冲净了她多日来的惶恐。


    “随你。”


    杨过笑起。


    “杨过，你去哪？”


    陆无双纠结。


    她性格要比程英更直接，但在大大咧咧之下又是另一种似风罩雾的遮掩。


    “回家。”


    “去扫小土窑外的血。”


    “再将那些尸体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练我的武功，吃我的烧鸡。”


    杨过没有回头。


    这么做确实足够快活。


    程英与陆无双揪心。


    她们此刻才明白杨过真的一无所有，只有那个破烂的小土窑啊。


    与她们一样，杨过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


    “好性情。”


    东邪却看出另外一番意境。


    他平生自认从不循规蹈矩，潇洒物外。


    算半个亲家的洪七公逍遥天下，吃尽天下美食，喝遍人间美酒。


    人人都说洪老帮主是真正超然物外的高人。


    可时至今日。


    谁才是真的逍遥自在啊。


    洪七公实则正气凛然，是为了除恶可以追杀千里的九指神丐！


    有所挂念的人又如何潇洒。


    老黄邪为妻子强记九阴真经早逝，弟子梅超风叛出师门之事忧愁多年。


    世上真有说走就走的人吗？


    东邪见杨过光脚踏在泥泞里。


    腰间一个装水葫芦。


    一身绝顶内力，根骨旷世绝伦。


    这背影虽然消瘦，却令他触目惊心。


    “与身歪之正出手即杀，与无怨之恶取物来补，身在土窑破庙，地斜身正。”


    黄老邪恍然大悟。


    “不取多，不舍少。”


    “此乃杨朱之道的全性保真啊。”


    黄药师没想到如今北有少林，南有天龙。


    王道霸道并行之丐帮，全真玄门正宗的重阳宫在世之时。


    世间竟还有一个独行少侠。


    只走杨朱之道。


    与当世而言，他东邪算什么邪，杨过才是真的邪！


    个人而言，杨过无错。


    只是不为世人所理解。


    可对杨过来说。


    根本无需他人理解。


    而从第一眼见到杨过时，黄药师就认出了这副模样。


    黄老邪通晓奇门异术，对于相面之术可谓信手拈来。


    杨过相貌兼得杨康之俊美，穆念慈之英美。


    可他从来不以外物看人，过去早已过去。


    若是当初让黄药师捡到杨过就绝不会取个“过”字。


    江湖中人，生来无罪。


    “小兄弟。”


    “方才的指力可是一阳指？”


    黄药师隔桥而站，遥望少年背影。


    冷风吹发。


    青衫普通，人皮恐怖。


    “是”


    杨过不动如山。


    气氛肃然。


    芦苇荡随风摇摆向杨过身边。


    “一阳指是大理绝学，除去段氏与渔耕樵读四大家臣之外，历来只有天下第一中神通王重阳得到过这门武学。”


    “自从南帝一心求佛，老夫已有一十三年未曾见过了。”


    黄药师话里有话。


    弦外之音也被杨过一耳听出。


    “你何时想见？”


    杨过驻足。


    双指并拢，一阳指力提升。


    在从七品推演至六品。


    “此时此刻。”


    黄药师指尖弹动。


    嘭！


    指力隔空掠过木桥。


    芦苇飘荡开来。


    风吹程英，陆无双二女。


    束发飘带随风如浪。


    发簪明珠如铃响。


    “如愿。”


    杨过转身。


    一指渡江。


    七品一阳指此刻晋升六品！


    一指就弹出疾风骤雨之气。


    芦苇荡漾开来。


    像是麦穗般成片倒下。


    嘭！嘭！


    空气颤动。


    黄老邪历来知晓一阳指与弹指神通不同。


    一阳指的指力贯通。


    弹指神通却真是一击一弹。


    要想与持之有恒的一阳指匹敌就要连续数指将其击溃。


    然而。


    杨过就真的只出这一指。


    看着黄药师风姿绰约一招招击溃一阳指指力。


    嘭！嘭！嘭！


    木桥中间多次承受指力对击的余伤。


    竟再也无法抵消。


    彻底破为断桥。


    “表姐，杨过和那位高人一指弹断了一座桥！”


    陆无双眼眸里目光又惊又喜。


    她一开始以为武三通是能打败全陆家庄庄武师的高手。


    再见到李莫愁又觉得赤练虽毒却是真的世外仙子。


    直到杨过出手才见到江湖绝顶的冰山一角。


    此刻。


    杨过又与黄老邪遥空比拼指力。


    更让陆无双亲眼见天人。


    “不。”


    程英看得真切。


    她将全程看在眼里。


    尤其注意到黄药师青衫袖袍里的指头以极快速度弹出了三下。


    可见程英武学天赋更胜陆无双一筹。


    “杨大哥比那位前辈还要强。”


    程英一天连续见了三位高手。


    还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杨过。


    一阳指力被弹指神通三次连击破解。


    黄药师也已心中了然。


    对杨过内力之深厚极为震撼。


    何止比他强。


    除非黄药师年少时就开始练九阴真经到今天，否则绝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


    事实上。


    黄药师根本不愿学九阴真经。


    除作者黄裳之外，世上只有后来的郭靖练九阴真经最久。


    现在。


    没有人可以比杨过内力更强！


    “指法六品，指力超一品！”


    “老夫需三指破解小兄弟一指，天生武夫。”


    黄药师往袖中一取就要拿出碧玉竹简。


    咻！


    一抹光亮从断桥飞来。


    他本以为自己已卸去杨过的全部指力。


    怎么还有残缺？


    但见黄药师施展灵鳌步，踏出一脚将断桥木头掀为一面厚重木墙。


    一阳指是练六脉神剑的基础。


    杨过却是让一阳指力与弹指神通碰撞来磨一块相当于铁片的真气。


    真气划过。


    青袍袖口顷刻间刺破！


    “此法甚邪！”


    黄药师冷眸凝神。


    一眼将断桥所有细节看在眼里。


    做出判断。


    知晓为何会有这偷摸杀来的一截剑气。


    是杨过指力中间包含着残缺气劲。


    气劲压缩。


    待到一阳指指力每被弹指神通击中一次。


    藏在内力里的这压缩气劲越来越凝实。


    三次弹击后。


    一阳指力消解。


    反倒是压缩气劲被黄药师磨练三番，成为凝实剑气！


    那时。


    外层指力反而成为了内在剑气的剑鞘。


    正待黄药师谈笑时。


    剑鞘碎，剑气出。


    方才飞至他身前！


    “老夫三指竟化不去杨兄弟一指。”


    黄药师人皮面具之下的面容含笑。


    今日真是少有的欢喜。


    “我东邪不邪，你才是邪！”


    东邪随手一弹。


    碧玉竹简凌空弹至杨过身侧。


    杨过反手接住。


    劲力化解。


    再回首。


    黄药师脚踏吉凶方位。


    越过断桥。


    “弹指神通！”


    杨过见到竹简内容时。


    “我观你一阳指，予你弹指，此乃天道偿还，此物不取，有为天道！”


    东邪一笑。


    飞鸟不敢鸣，走兽不敢叫。


    “天予不取，天诛地灭！”


    杨过点头称是。


    二人一见如故。


    一旁的程英，陆无双本来还在与杨过分别的苦痛里。


    却见黄药师已转身走向断桥。


    “杨兄弟，前边有一座铁枪庙也有些典故，正好做你我痛饮之地。”


    黄药师这话说出来。


    表姐妹俩连目光都呆滞了。


    什么意思？


    “只可惜我求武道长生，没法与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那就千杯相陪！”


    杨过这番话更是惊世骇俗。


    “结为异姓兄弟要去喝结义酒了？”


    陆无双此后哑口无言。


    “下次得改叫杨大哥为杨师叔？”


    程英沮丧。


    铁枪庙。


    破烂不堪。


    杨过取来小土窑的坛子以山中五毒山参泡成的药酒畅饮。


    “痛快！”


    黄药师撕下人皮面具，吃着杨过烤的野鸡野兔。


    只有陆无双与程英失魂落魄的世界产生了。


    “老夫黄药师与杨过杨兄弟邪性相投，今日结为异姓兄弟！”


    “黄大哥，咱们干了！”


    砰！


    二人狂饮之际。


    同时抬头一看屋顶。


    分别用一阳指，弹指神通朝天施展。


    砰！


    屋顶炸裂。


    灰尘之中竟爬出一个倒挂房梁的蛤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