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雨啊，大伯明白，大伯不是怕你给宋家丢人，是怕你自己受伤。”


    宋黎安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笑容，实际上在宋诗雨眼中满是算计。


    “回来这么晚还没吃上饭吧，这是大伯特意给你留的。你还年轻，你叔爷爷留给你的钱还是要攒着，别大手大脚的都花了。”


    宋黎安点了点放在宋诗雨平板床上的搪瓷碗。


    里面几片菜叶子，最多的是土豆片，还有半个馒头。


    “多谢大伯关心，我还年轻能扛着，大伯您自己吃吧。”


    宋诗雨了然，这是又在试探她呢，她收回目光，面上带了些许疑惑和无辜。


    “叔爷爷这些年给我寄的东西都被朱秀芳他们拿走了，我手上攒的钱全拿来买船票了，哪来的什么钱呀？”


    说着又狐疑的看向宋黎安。


    “大伯，你不会是带了些叔爷爷留的东西吧，我知道这都是个念想，但毕竟你们现在身份不行，要不然你给我，我先帮你保管起来。”


    “宋诗雨你什么意思！你是来投奔我们的，你倒还嫌弃起我们家身份不行了！”


    宋舒悦气呼呼的开口，还不甘心，“爸就不该好心，饿着肚子给你留饭！”


    “就该活活饿死你！”


    宋家出事后，家产几乎都上交了，宋黎安手里头倒是有一些，但放在从前就是一家人一两个月的生活费而已。


    今天也是宋菱悦和宋舒悦姐妹俩提醒他了。


    宋诗雨在船上经常早出晚归的，晚饭的时候也不见人，难保不是去开小灶了。


    船上倒是有卖东西的地方，但东西少得可怜不说也贵的可怕。


    宋诗雨要是能开小灶，就说明身上有不少钱傍身。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油盐不进，还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宋黎安哪里肯，闻言下意识的捂了捂宽松的裤腰。


    “舒悦！”宋诗雨都能看出来的试探，宋墨文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不赞同的看了眼父亲，下意识帮宋诗雨说话。


    “爸，诗雨白天是和我一样在船上帮工呢！不然你以为我们一家五黑户怎么能安安全全的在船上坐下去！”


    在宋墨文看来的确如此，宋诗雨帮他们从九爷那里买来了船票，今天又在船上做饭给九爷他们送去，不就是在替宋家讨好九爷。


    要不是宋诗雨帮忙，说不定他们一家人现在都还没离开沪市，最后也只能坐人挤人的火车去北大荒。


    哪有现在舒服？


    宋黎安想到日后去北大荒还得靠唯一的儿子，只能不情不愿的收起了试探。


    “诗雨啊，大伯是怕你被骗了，你这孩子在乡下长大，眼底浅，怕你被骗了。至于我，财产都上缴国家了，哪来的什么钱啊。”


    宋诗雨浅笑了一下，将床上的搪瓷碗拿了起来，迅速地放到了宋黎安手上。


    “大伯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我也不吃了，我晚上早些睡就行了，但是大伯你这个年纪了可不能挨饿，你快吃吧。”


    这里面的东西本就是宋舒悦和宋菱悦姐妹俩不想吃了挑出来的，宋黎安眼下也不能端出去倒掉，只能强忍着吃完了剩下的菜和馒头。


    宋诗雨没再理会几人，盖着军大衣就蜷缩回了自己的小床上，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凌晨，她是被喊号子的声音吵醒的，走出舱门，天还没有大亮，但船已经在港口靠岸了。


    宋诗雨刚出现在甲板上，就有人送来了一张粮票和一张肉票。


    说是九爷给她用来采购的，多不用退，少了会补上。


    敞亮人！


    宋诗雨对林九的评价又高了些。


    几次相处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林九并非传言中的那样贪财好色、无恶不作。


    再加上他和陆正擎的关系，细品下来，林九的身份或许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


    沪市和周边的乡村都属于南方，青城不一样，青城是北方沿海城市，这还是宋诗雨第一次来北方。


    站在甲板上，虽然穿了一件军大衣，但风吹过来依旧打了个寒战。


    南方的冷风带着湿气，北方的冷风则更加凛冽，吹在脸上都带着点疼。


    这还没到东省，哈气就已经有了白雾。


    从船上往下看，几乎所有人都戴了顶雷锋帽，宋诗雨冷的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贪恋着陌生的景色。


    直到船完全靠岸，直到工人开始安装跳板，宋诗雨才兴致勃勃的回去。


    宋诗雨回到船舱的时候，宋黎安的鼾声震天响，宋墨文倒是起来了，正叼着牙刷醒神。


    宋诗雨把今天靠岸和起航的时间和他说了一声后，就换好了衣服，去厨房拿了个背篓率先下船了。


    她身上穿一套秋衣秋裤，裹着棉裤，又穿上军大衣，戴着雷锋帽，浅蓝色的围巾裹住了脖颈和大半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就算是宋家人站在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还是感觉有些冷啊。


    这才十一月，北方的天气居然是这样的。


    宋诗雨搓了搓手，跟着人群往下走。


    跳板摇摇晃晃的，宋诗雨虽然看着脚下，但还是被人没防备的撞了一下。


    在狼狈的滚下去和掉进海里之中，宋诗雨选择了前者。


    往前扑之前，宋诗雨瞥见了李青青怨毒的目光。


    下一瞬一双大手拦在了她倒下的方向。


    另一只手提溜着军大衣的领子和围巾就把她拽了起来。


    宋诗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拎到了码头上。


    她的手还扒拉在人家胳膊上。


    “宋诗雨同志，小心些。”


    清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如果说李青青认出自己还算正常，被陆正擎喊出名字，就在宋诗雨的意料之外了。


    陆正擎说话的时候已经松开了手，还不忘帮宋诗雨把军大衣的领子整理好，拍了拍。


    有那么一瞬间，宋诗雨觉得他在带小孩。


    再一看这个身高差。


    宋诗雨抬头望了望，有些挫败的跺了跺脚。


    “谢谢陆同志帮我，要不然今天得摔下去了。”


    “下船小心点，也小心点身边人。”陆正擎说着看了眼被宋诗雨扒拉过的手臂。


    作为成年男性，火气旺盛，他穿的没有宋诗雨裹得多，但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受到那双手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