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归衍乖乖往前挪了挪凳子，大概只挪动一寸便停下。


    彦青霜微扬下巴，示意他还可以靠得更近，但他却不敢再动。


    他的目光闪躲，始终不敢与人对视。视线扫到对方鼻尖以下的位置顿住，又做贼心虚地迅速上移。


    宗主身份下的师尊眼里总是笑意满满，完全看不出以往的严肃和冷淡。


    他现在甚至能从里面读出鼓励。鼓励什么？鼓励继续冒犯吗？


    蛊惑人的妖精，和清冷无欲的师尊，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可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能让这该死的心跳完全控制不住。


    师尊突然靠近，他眼睛蓦然瞪大。


    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他头顶揉了揉，又往下捏捏耳垂，最后点点咬紧的唇。


    彦青霜：“怎么又这么用力。”


    明明很轻的动作，路归衍却非常紧张。


    对面人微下垂的眼里布满他看不懂的情绪，嘴上传过来的按压让他些微战栗。


    彦青霜的呼吸在他唇边游荡，微热的气流撞得他头皮发麻，嗓子干涩。


    路归衍觉得酒还没有醒，不然怎么有些晕乎乎的，还非常地热。他抬手想拉衣襟，被人攥住了手腕。


    手腕传来的温热和禁锢感让他身体一僵。


    路归衍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没有抽动，而是被动往上抬起，贴到了对方脸上。


    他能感觉到呼吸慢慢地喷洒在指缝间，温热发痒。


    “这是……”


    话音未落，手心上的热度一触即分。


    师尊吻了他的手心。


    路归衍感觉被火燎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彦青霜点点他掌心，抬眼问他：“什么感觉？”


    “我、我……”路归衍语无伦次，“知不道。”


    “讨厌吗？”


    “……”路归衍摇摇头。


    彦青霜笑着：“喜欢吗？”


    “……”路归衍僵硬片刻，又摇头。


    彦青霜要气笑了。


    “阿衍又为什么不拒绝？”


    “我……”


    路归衍脸颊发烫，头脑发胀，嘴跟糊了糨糊一样，完全张不开。


    彦青霜也很有耐心，不轻不重捏着他的手骨，语气从容不迫：“阿衍所想，也是为师所想。”


    路归衍瞳孔颤了颤，张开了嘴。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路归衍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门口。


    彦青霜眉头稍微皱起，又把路归衍的头掰回来，直视对方眼睛：“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敲门声又响一下，传来拾樾的声音：“宗主，有消息了。”


    路归衍说：“可能是急事。宗主还是去看看。”


    “嗯。”彦青霜不情不愿去开门。


    拾樾站在门外，万分不安，担心打扰到宗主休息。但宗主下了命令有消息立刻面对面通报，他不得不扰人清梦。


    看到宗主还算正常的脸色，他大气仍旧不敢出一个。


    彦青霜抱着双臂，没什么表情：“说。”


    拾樾示意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阿衍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路归衍正使劲搓自己脸，听师尊这么一说，就勉为其难旁听起他们的对话。


    拾樾：“先前宴会上冲撞您的人，被二长老拦腰斩死。但他墓是空的。属下已派人去查他的关系和家庭背景，最快三天能有新消息。”


    彦青霜摸摸下巴：“好。”


    “还有，”拾樾面色凝重，“宗主还记得前段时间您让我们灭……调查的那几名说闲话的修士吗？”


    路归衍耳朵动了动。


    拾樾见宗主点头，继续说：“他向我们‘友好’透露，在黑市，只要出高价，不需要学习合欢道心法，只要与合欢宗人同修，便可大幅提升修为。与这个说法对应的，还有另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


    “传言，合欢道如果与不契合的对象同修，对方会被吸成干尸。但真实情况比这复杂，准确来说与同修次数有关。同修次数越多，两者修为差距越大，修为高的一方修为下跌更严重，直到修为被吸干。然后对外宣称一切都是因为同修对象不契合。”


    彦青霜沉思：“修为转移到更低的人身上了。”


    拾樾义愤填膺：“但合欢宗人都知道，合欢道不是这样的。合欢道追求共同进步，绝对不是窃取修为或者转移修为。一定是有不法之人用了什么恶毒的办法，毁坏合欢宗的名声！”


    彦青霜拍拍他肩让他冷静下来。


    “那人还说什么？”


    “他说，必须得吃秘药。”


    “和位置有关系吗？”


    “没有，谁吃都一样。”


    -


    屋内。


    路归衍将师尊给他的那把剑放到桌上，托腮思考。


    绑架者有说过，魔晶价值不菲，会不会与这个妖魔化的合欢道传言有关系。幸好当时并没有冒犯师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是想借自己削弱师尊吗？目的是什么？


    为权势，还是情债……


    五百年时光，认识几个甚至几十个知己也不难。毕竟师尊样貌出众，还身为合欢宗宗主。


    路归衍拿出怀里的浮图盘举到空中，闭上眼咬了咬牙。


    失去抓握的浮图盘直直落下，砸到脚背裂成了两半。


    彦青霜刚关上门，转头大惊：“阿衍你这是做什么！”


    路归衍面不改色：“宗主，晚辈受伤了，可以请医师来看看吗？”


    “本座也略懂医术，让本座瞧瞧。”彦青霜大步过来，蹲下便要检查伤势。


    路归衍拦住彦青霜的手，坚持不懈：“麻烦宗主了。”


    彦青霜眼尾眯了眯。


    拾樾得到命令，薅了个最近查到前科累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医师过来。


    医师检查一番，摸摸胡须寻思了一番，道：“脚掌骨裂，需要固定疗养。配合适当的进补药物，半月可痊愈。”


    他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七天内注意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避免影响骨骼愈合。”


    拾樾拼命暗示：“可以做其他运动吗？”


    身在合欢宗，医师见多识广，心领神会：“下位不适，上位可。”


    他又补充道：“这位少侠气血亏空，精血不足，如果能辅以其他治疗，恢复可以更快。”


    拾樾兴高采烈：“好咧好咧。”


    彦青霜在外人面前又戴上面具，低头看不出喜怒，但语气略微冰冷：“多嘴。”


    拾樾努努嘴，看向别处。


    医师欲言又止，在诡异的气氛中只好低头默默拟药方，顺手添上好几个壮阳的药材。


    路归衍睁着纯洁的大眼睛：“什么上下？什么治疗？”


    某人语气瞬间温和：“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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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错了，好好休息。拾樾，跟着医师拿药去。”


    拾樾：“……”


    “路师弟怎么了！”一人风风火火的声音响彻云霄。


    彦青霜所在宅院平时并没有侍女仆从，拾樾也离开，也就没有人阻拦。白珞晟畅通无阻地冲到床前。


    宴会结束后，白珞晟就想来看路师弟，但都被宗主说在休息，闭门不见。他焦急万分，时刻关注着宗门情况。听说有医师前往宗主别院，他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脚，白珞晟哭天抢地：“啊啊啊，路师弟，师兄没用，竟然没能保护好你。”


    路归衍：“没事白师兄，我只是不小心被东西砸到。你不用自责。”


    “呜呜呜，路师弟你说话都有气无力。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回去找彦师叔，彦师叔一定可以为你找回公道。”


    彦青霜：“……”


    这孩子脑子真缺根筋，哪有当着人说要找家属告状的。


    路归衍感动归感动，瞥了眼彦青霜，清清嗓：“没事，就是喝酒太多嗓子不舒服。”


    白珞晟赶紧将水杯端到跟前。


    路归衍其实已经喝撑了，又接过水杯象征性地抿一口，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彦青霜顺手接过他喝过的杯子，放在一旁。白珞晟见这如此丝滑的举动，狠狠磨了磨牙。


    “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将事情都告知师尊。”路归衍说。


    白珞晟半信半疑，又转向彦青霜：“打扰宗主了，我来时发现这处乃宗主的个人小院。客人应当是住在西苑才对。我这就接路师弟过去。”


    说完也不等彦青霜回复，就要将路归衍扶下床。


    路归衍并没有拒绝白珞晟的举动，只是没走几步，便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动手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反应过来是真痛。


    白珞晟试图把人背起来，看了看对方比自己高这么多，遂作罢。他又打算抱人，结果手臂力量不太够，差点将人摔地上。


    路归衍想捂脸。


    太丢人了。


    白珞晟看看彦青霜：“宗主……”


    彦青霜学着白珞晟又背又抱，摇摇头退后揉着肩道：“抱歉，本座也得勤加锻炼才是。”


    白珞晟不死心：“要不，我再去叫叫别的弟子？”


    夜色浓重，弟子们都已入睡，拾樾更是不知去向。彦青霜不发话，白珞晟怎么可能摇到人，还会落下不礼貌的话柄。


    白珞晟毙掉这个想法，转而盯上外面缠着大树的藤蔓，打算将人拖回去。


    彦青霜“勉为其难”提议道：“本座这院子大得很，单独将这一间给路少侠也可。如何？”


    路归衍也不想再折腾人：“师兄不用担心，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


    白珞晟横竖觉得这个宗主不安好心，先前怎么从大厅瞬移的，现在瞬移到西苑不是一样？


    但身为客人，客随主便亦是礼仪。既然路师弟发话了，看起来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暂且这样吧。


    “路师弟，有事记得联系我。”白珞晟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人，才拿出浮图盘，一脸痛心疾首。


    彦青霜同拾樾交代几句后，坐回到路归衍身边，摘下面具目光沉沉看着他的脚：“痛不痛？”


    路归衍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扑了满鼻的花香。


    路归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