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的夜晚, 起了大雾。


    这雾确切地说，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雾，而是一种水汽……


    雾岛上有很多温泉, 白天相对还好，一到了晚上天气一冷，温泉上空就会形成大量水雾，一点点蔓延开来, 直到整个岛屿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中。


    展昭终于明白为什么岛上那么多夜明珠了，因为灯笼到了夜晚全灭了，连灯笼纸都湿了。


    “哇，这岛！”火凤摸着自个儿鸡蛋白一样的脸颊，“对皮肤很好啊！”


    邹良和塞肖觉得全身上下都潮乎乎, 跟住在大澡堂子里了似的。


    五爷觉得这岛有点像映雪宫, 就是映雪宫温差更大一些，雾气都沉积在地表，不像这儿漫天都是。


    公孙发现岛上的宅院都是避开温泉建造的，湿气大多都集中在他们看的“古迹”附近。


    “云筑不知道跟这个雾气有没有关系。”展昭感觉头发都湿了, 就问还认真看壁画的白玉堂，“玉堂，要不明天白天再看？”


    霖夜火和公孙也点头——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楚。


    可五爷却觉得，“黑色的石壁湿了之后, 画面更清晰了。”


    “是么？”展昭他们都凑近了看……别说, 凿刻壁画的时候，缝隙里似乎填了某种荧光的漆料，湿了之后，底色更黑，而线条则映射着光, 看起来越发明显了。


    “这些人在干嘛呢？”霖夜火见好多类似的画面，都是一群穿着古怪，戴着面具的人在跳舞，当中有一个正伸手朝着天上，仿佛是在祭拜，而天空中有一个长着翅膀类似神仙一样的人正飞向他们……


    “这个画风……”公孙让火凤把那本他练巫术的册子拿出来看看。


    果然，这么一对比，画风很接近。


    “所以巫祭是天羽族的什么习俗么？”火凤和公孙研究那个长翅膀的人是个什么神仙。


    邹良和塞肖肚子饿了，哥俩找厨房去煮面吃了，海鲜果然不管饱。


    白玉堂专注地看壁画，展昭陪着他慢慢走，不过心思却不在壁画上，而是怎么解决魔宫和春园的事儿。


    展昭之前也估摸着就类似亲戚间门闹别扭，但刚才魔宫追他们的时候出手的动静还是吓了他一跳。


    现在想想，他也觉得自己可能考虑得简单了……毕竟，他外公都没解决这个问题。


    “唉……”


    想着想着，展昭就叹了口气。


    白玉堂正好看完最后一块石板，正发呆呢，听到展昭叹气，就回头瞧他。


    “不用担心。”白玉堂自然知道展昭愁什么，“退一万步讲，我师父和你外公不都在这儿呢么，妖王也在，大不了把两边分开不让打架，都各回各家！”


    展昭听到白玉堂这么说，突然就有些担心，认真问白玉堂，“真的会打起来么？”


    “以前打过没？”白玉堂觉得春园这么听殷候的话，殷候不让打他们动，他们肯定不敢出手。而魔宫那边，众老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刚才会追也是因为看到猫儿跟着春园跑了。


    “殷候和我师父每年差不多都会跑出去几次，估计就是来春园吧？”白玉堂问。


    展昭点头，“今年要不是棺材铺死的人都是巡海夜人之后，春园的人也不会去衙门，我们也碰不到，估计还会瞒下去……”


    白玉堂听展昭似乎话里有话，就看他，“猫儿，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不是偶然？”


    “啧啧啧。”展昭摇头，“根据我多年倒霉的经验来看……没什么偶然，都是阴谋！”


    白玉堂左右看了看。


    春园众老都没跟来，吃完饭就凑一块儿开会去了。


    “该不会是春园的人……”白玉堂提醒展昭，“老人家们听话，二代三代不一定吧……”


    展昭眉头皱了个疙瘩，“怕就怕这个……应该不至于吧，二代三代图什么呀？鹰王朝都灭了多少年了，昭城地下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那就想想，魔宫和春园如果掐起来，对谁有好处？”白玉堂提醒展昭想想对头。


    展昭一脸无奈地扁了扁嘴，“我想了大半天了，猫爷的对头都被猫爷霍霍死了……”


    白玉堂让他逗笑了——倒也是，这猫在开封府这些年，尽嚯嚯坏人了。


    两人正聊着呢，就听到后头嘻嘻索索的声音传来……转回头一看，就见公孙和霖夜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两把大扫帚，正扫地面的泥土和落叶。


    两人一人一边，围着个圈在扫。


    而随着他俩将地面厚厚的落叶泥土清理干净，地上出现了一块光亮。


    展昭和白玉堂好奇地走过去，就见地上竟然有一面巨大的圆形铜镜。


    “这是面镜子么？”展昭低头看着地面上映出的清晰的自己。


    公孙和火凤都点头。


    刚才公孙不小心滑了一下，没摔倒但是却看到地上出现了一块亮光，两人研究了一下，发现竟然是面大镜子。


    展昭拿过霖夜火的笤帚帮忙清扫，火凤用无风掌将扫起来的落叶都挪开。


    地面上出现了一面正圆形的，巨大的铜镜。


    这铜镜表面光滑，两丈多宽……


    “为什么在地上装那么大面镜子？”展昭他们都纳闷，围观那面镜子。


    而白玉堂则是想到了刚才自己看到的壁画……很多巫女祈福跳舞的画面中，脚下都有一个倒影。之前五爷觉得可能是在水上，如今看来……那些巫女应该就是在这种大镜子上跳舞祈福的。


    白玉堂也走到镜子上，低头看看，又仰起脸看了看。


    想了想，白玉堂戳了戳展昭。


    展昭回头瞧他。


    “猫儿。”五爷伸手指着夜空，跟展昭提了个要求，“你能不能，像壁画上长翅膀的那些人一样，从最高处飞下来？


    公孙和火凤对视了一眼——飞下来？


    展昭伸手，指了指白玉堂的外袍。


    五爷把自己白色的外袍脱下来，展昭披上之后，纵身一跃，就上了天。


    霖夜火和公孙都仰起脸。


    同时，几个来找少主的春园老人家们正好走到附近，也都仰起脸。


    展昭跳的好高好高，本来雾气就重，不一会儿，展昭就不见了。


    就在众人仰着脸睁大了眼睛找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白点……


    白点渐渐放大，最后出现了披着白色外袍的展昭……扬起的白袍衣摆还真挺像一对翅膀的，展昭朝着白玉堂就扑了过来。


    五爷下意识地伸手，接了个满怀。


    公孙和火凤刚才还觉得好看呢，神仙下凡似的，结果一扭头被塞了一嘴狗粮。


    两人都一撇嘴——切……


    展昭似乎也觉得很好玩很过瘾，跟白玉堂说，“在天上看，这一块光斑特别明显！”


    “明显？”


    “对啊，地面上雾气昭昭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这块亮光特别显眼！”展昭说“我再去飞一遍……”


    还没等五爷阻止，猫已经没影了。


    不一会儿，又扑了个满怀。


    公孙和火凤都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春园众老摆手，说让那俩自个儿玩吧，晚上睡哪儿啊？


    ……


    临安府白家庄园里。


    晚上特别热闹，陈家闹闹哄哄来了好多人，几乎所有亲戚都跑来看花夫人了，一群长辈抱着哭啊。陈家两兄弟多也冰释前嫌了，想起姑奶奶才走了没几天，两兄弟也心痛不已，要是再多活几日就能见着面了……


    当年船难失踪巫女的家属们也都来了，群情激愤，都围着卢大爷，说要一起到衙门找商铺要说法，要彻查当年的船难真相，还家人一个公道！


    而隔壁大院里更热闹，被群魔令召集来的魔宫众老们正开会，老人家们说要攻打春园夺回昭昭。


    银妖王带着天尊殷候和孩子们，以及尽量低调的赵普，躲到了山顶上。


    山顶上有个二层的小阁楼，在楼里，低头可以俯瞰临安府的夜景，抬头还能赏月，风景极佳。


    一楼，塞肖师父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给小良子缝刀鞘，小四子坐他对面，学着样子缝自己的小袋子。


    胖老头还觉得小团子很有天赋呢，问他要不要拜个师。


    孩子们都嫌弃地看着他——又要忽悠人给你还酒债么？！


    赵普靠着幺幺躺着，正翻一本书，肚皮上盘着抱着颗夜明珠呼呼大睡的小龙宝。


    陆天寒和夭长天则是坐在窗边研究雪岭刀。


    二楼，妖王端着茶杯站在窗边往下望，不过他没看临安府的夜景也没赏月，而是看着下方温泉的方向，天尊和殷候也不明白他一直盯着澡堂子干嘛。


    “小游。”妖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回头对着天尊伸手，“青冢鳞给为师一下。”


    天尊把腰间门的青冢鳞抽出来递给妖王。


    妖王将青冢鳞举起来，对着月亮。


    说来也巧，楼下陆天寒也将雪岭刀举起来，对着月亮。


    楼上，殷候突然盯着天尊看了起来。


    天尊抬头见他瞅着自己，愣了一下，立刻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天尊忙问殷候，“那对鹿角又出来了？”


    殷候挠挠头，“鹿角还是翅膀啊？你别回头，转过来！”


    刚才殷候都没瞧清楚，天尊一回头就没了。


    天尊只好回过头，但身后那对鹿角没出现。


    “如果是鹿角，为什么不长你头上，而是长在背后？”殷候不解。


    天尊一摆手说那对鹿角可皮了，之前还蹲桌上装珊瑚……


    两人说着，一起转脸去看妖王，想听听他的意见。


    不过此时，妖王举着刀，正望着窗外……


    月光下，青冢鳞映射出绿色的荧光，下方的雪岭刀则是映出了淡紫色的荧光……


    同时，雪岭刀散发出极强的寒意，青冢鳞则是炽烈滚烫……冷热一交汇，小楼窗边形成了几道瀑布一样流动的云雾……银色的月光下，青紫色的刀光随着云雾缓缓流动变化，引得孩子们都跑到窗边来围观。


    天尊和殷候也抱着胳膊过来看。


    不过妖王似乎并不是为了看刀光，而是低着头，望着庄园里，手里的刀柄缓缓转动着……青冢鳞反射着月光……


    天尊和殷候都纳闷妖王究竟在看什么，也低下头，望向他望的方向……很快，两人发现了问题。


    同样，趴在窗边朝下望的小四子，指着下方问萧良，“小良子，庄子里地上为什么有一块一块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