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好痛。


    久违的痛觉。


    有些令人怀念的感触。


    ——脑袋好痛。


    脑浆似乎都要蹦出来了的程度。


    记忆也有些混乱。


    他现在在哪里？


    睁开眼睛，富冈义勇抬手擦了下流血的左眼。


    他在躺着，是个陌生的地方。


    转动脑袋，环视四周，腰腹用力，富冈义勇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眼睛中映照出来的环境是黑漆漆的，周围都是树，偶尔耳朵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光被密叶层层遮拦，导致视线内能看到的东西更加少。


    ——怎么回事？


    ——是有新的召唤吗？


    ——已经开战了吗？


    疲惫无神的双眸中无丝毫波澜。


    富冈义勇站起来，拿起了落在身边的刀，有些疑惑的侧了侧脑袋。


    刀的重量有些不趁手，身体很重，动作也不是很灵活，一切都透着一股奇怪。


    这是对手的能力吗？


    如果是的话有些不妙了，如果对方不是鬼类型的，现在的状态是最糟糕的时机。


    但最重要的，他要找到Master的所在地，保护Master的安全。


    从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气，带着水的波纹从四周散开，眼前的视野在无限扩大，耳朵里回响着水滴落下的声音，随后扩散，直到从某个方向传来一声猛烈的炸响。


    有人在战斗。


    是西边。


    确定好了方向，富冈义勇双腿用力直接从地面上跳跃至半空中，可惜因为身体的沉重，高度和速度都比预想中的差很多。


    富冈义勇皱起了眉头，反转身体踩着树木探出的枝桠在林中移动，以目前最快速度接近战场。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身侧掠过的风将头发和衣服吹的向后翻飞，然后在冲入战场的时候，月光一口气绽放在视觉内，庞大的量压缩了脑的处理速度。


    阵阵眩晕混着一片白令他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但是没有关系，战场的经验和鼻子告诉了他敌人的方向。


    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刀刃亮出，动作灵巧的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的刹那足尖用力，整个人都朝着准确的方向冲去。


    感知范围内只有一个人类和一种敌人的气味，召唤仪式后Master不可能离他太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圣杯告诉他的知识不会出错。


    面前对战的人就是他新的Master和敌人。


    他的使命，就是保护Master的安全以及听从其的命令，剩下的留给安全的时间去悠闲地解决。


    思考的时间不足一秒，将刀收紧摆出起手式，之后狠狠刺出，刀刃卷入血肉中搅碎的声音被耳朵捕捉到，锋利的刀立即旋转横侧利落的划出了横向的斩击。


    借力扭转身体向后撤退后重新起势攻击，视觉也在缓缓恢复，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摇晃，隐约看出敌人的身体异常庞大，还有很多手臂在乱舞，刚才的攻击刺激的他疯狂地大叫。


    是Berserker吗？


    余光瞥到了敌人的手松开了人，人掉在了地上没有动静，应该是晕过去了。


    不是死了就行，晕过去正好不妨碍他行动，就是距离有点太近了，要抽出一些精力去保护对方。


    迅速作出判断，富冈义勇利用敌人乱扭气愤，失去理智毫无逻辑的攻击，沿着他的身体往上冲，边跑动边格挡掉许多只冲过来的手，顺便在空余处用刀刃造成更多的伤害。


    只是对方攻击乱且密，过近的持久战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富冈义勇啧舌，身体一转毫无留恋的向后撤退，避开攻击后跳跃落回地面，稳稳地站在了晕过去的人的前面。


    血仿佛雾气一般笼罩，对此毫不动摇的富冈义勇只是一次次举起刀然后落下斩击，斩击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断肢不断落下，他的眼中冰冷一片。


    “没用的没用的——！只要不砍到我的脖子，你就杀不死我！可恶的鳞泷的弟子！让我流了这么多血，快快成为我的养分吧！”


    “在太阳升起来前，一定要吃了你！你一定很受那家伙的喜欢吧，天赋这么高，杀了你，那个家伙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名字，好耳熟，但是，他为什么会熟悉？


    敌人喊出的名字，让正在与飞舞的肢体缠斗的富冈义勇一愣，手中的刀微妙的停住了片刻，趁着这个空隙，敌人的手瞄准时机一拳打出，巨大的力量直接击打在用来横挡的刀刃上。


    ——好重。


    皱着眉接下攻击，脚陷入地面推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能后退。


    敌人灵活的胳膊在一次攻击后立刻收起，转而指尖并拢做出刺，然后趁着其他肢体攻击的间隙，从下方绕过富冈义勇打算对被他保护在身后的人下手。


    吃下了三只手同时造成的锤击，富冈义勇终于恢复了视物能力。


    ——怎么回事，为什么恢复速度这么慢？只是被光晃了一下，不可能失去视觉这么长时间。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魔力没跟上。


    还来不及思考这些其余的事情，身体的直觉先一步捕捉到了敌人的动向，被力量推着向后狠狠倒退一步的富冈义勇只能用崩溃的姿势抬脚踢飞敌人再次攻来的手。


    然后身体拦在了保护对象的前面，那只锐利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


    巨大的疼痛混合着缓缓而来的肌肉的酸痛将他钉在了原地。


    好痛。


    猛烈的疼痛几乎让眼眶呲裂。


    那只手刺中后迅速收了回去。


    失去支撑力的身体晃了几下，倔强的保持站立的姿势，大片大片黏稠的血液掉落在地上，融入土地。


    紧接着，血沫涌入喉管，呛咳一声，从嘴里也涌上来不少血。


    “活该，乖乖的被我吃了吧！”


    这下糟了。


    富冈义勇抬头看着面前记忆中有些远去的生物，瞳孔骤然紧缩。


    膨大的身体，令人生厌的臭味，正在恢复的伤口，这是……鬼！！！


    这是他要斩杀之物！刻在灵魂里的记忆！


    他的脑袋迅速看向四周。


    熟悉的树木，熟悉的紫藤花的气味，熟悉的风景。


    为什么会熟悉！为什么会感觉这么怀念！


    难怪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视野很低，力气也小了很多。


    眼前的是鬼，他在哪里，身后的人是谁？


    他到底是谁？


    这是与他记忆有关的东西？


    不行，想不起来！


    战斗的途中不能想这些，不能分神。


    再次握住手中的刀，富冈义勇沉沉的让呼吸在身体中流转，减少出血，尖锐的眼死死盯住鬼。


    ——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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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新提气，重心下沉，手中的刀一凛，快速攻击出手。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


    横向斩击如湖面掠影，向着手鬼逼近，对方伸出多只胳膊护在身前都被一齐斩断，失血过多令手鬼的恢复力开始下降。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灵活的步伐结合斩击，宛如波涛在跳跃，连续的斩击落在手鬼的身上，直接粉碎了他的身体。


    危险。


    还没从刚刚造成致命伤的得意中沉浸多少，裹挟而来的危险气息使他的大脑发颤，手鬼的自觉告诉他，面前的小孩子很危险，他可能会死！


    要逃！


    水之呼吸·四之型·打潮


    短多连续斩击直接切断了手鬼逃跑的路线，快速的攻击削掉了剩余的手臂，只余干瘪的躯干和死死护住脖子的最后的王牌。


    不能让鬼逃掉，要瞄准脖子。


    心中这么想着，可是体力在往下掉，再加上伤口的撕裂，还是让富冈义勇的动作变缓身体开始僵硬。


    连续使用呼吸令他的肺也开始发痛。


    左眼再度被血染红，身体到处都很痛。


    抓住这个机会，手鬼直接割舍掉身体的一部分让乘胜追击的富冈义勇砍掉，趁着血的遮掩，脑袋缩小，手托着护着开始东逃西窜，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好晕，眼前的世界在旋转。


    手腕在微微发抖，肌肉在发出悲鸣。


    呼呲呼呲的喘着粗气，最后的斩击落下，面前的身体溃散，富冈义勇终于坚持不住，身体一歪栽倒在地，只是那只手还死死的握着刀不松开。


    ——鬼死了吗？


    ——大概死了吧。


    ——不知道。


    脑袋好晕。


    因为失血再次变得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狮子色脑袋的人跌跌撞撞的冲向了他。


    这是谁……


    总觉得，是认识的人。


    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失血的感觉席卷神经。


    富冈义勇彻底的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而刚从缺氧造成的昏迷中醒过来的锖兔，看到就是举着刀保护在他身前的富冈义勇伴随着鬼消散的身影一同倒下。


    血。


    无数的血从倒下的人的身体中奔涌而出。


    义勇的腹部开了一个大洞。


    锖兔颤抖着手不知道该如何碰触富冈义勇，他自责的狠狠地锤了一下因为恐惧义勇死亡而发麻的腿，然后背起那具软软的依旧带着温度，甚至要烫伤他的身体开始向着集合地奔跑。


    求求了，不管是神还是佛祖还是山灵，请一定不要夺走他家人的生命。


    请一定不要夺走义勇的生命！


    ＊


    与无惨的大战结束后，义勇更多的时候选择留在了仅剩的同伴的身边，虽然也没有几个人了，但是，他也没有想出去走走的心思。


    和灶门炭治郎不一样，他没有可以回去的家。


    老师的年纪也大了，不需要给他凭添麻烦，不能让老师照顾一个残疾的人。


    除了回狭雾山看望老师，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枯燥，只留下偶尔的写信，或者被天元带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少了右手的生活谈不上多么不方便，绑不住头发就剪短头发，拿不了筷子就吃饭团，能选择的替代方式很多。


    他就这样继续生活，直到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