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的试炼塔，像一柄刺破苍穹的黑铁巨剑，直挺挺地插在学院的中央区域。


    林晚星站在塔前的广场上，扶着她的骷髅。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快看，那个召唤骷髅的废物又来了。”


    “她还真是不怕死，昨天才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她来试炼塔干什么？难道还想进去不成？她付得起费用吗？”


    这些议论，林晚星已经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她扶着赵宇，径直走向试炼塔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教习制服，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们。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磨炼出的铁血气息。


    他开口，嗓音如同磨砂的石头，“站住，做什么的？”


    “教习，我们想进入试炼塔。”林晚星回答，不卑不亢。


    刀疤男人上下扫了他们一眼，最后在赵宇那身暗金魔纹的骨架上停顿了一秒。


    “试炼塔一层，五百学分一次。”他言简意赅，伸出一只手掌，“先付学分，再进门。”


    “五……五百？”林晚星的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全部的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个学分。


    刀疤男人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就离开，别在这里挡着别人的路。”


    “我们……”林晚星咬着嘴唇。


    “哟，这不是我们学院的大名人，林晚星吗？”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传来。


    白薇薇，那个稀有召唤师，挽着赵天磊的手臂，款款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世不凡的学生。


    “怎么了，林大天才？”赵天磊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想进试炼塔提升你这具破骨头？可惜啊，这里可不是垃圾回收站，是需要付费的。”


    “哈哈哈！”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


    林晚星的脸颊涨红，她攥紧了拳头。


    “付不起就滚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白薇薇用华丽的扇子掩着口鼻，仿佛空气中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一个连学分都付不起的废物，和一个F级的骷髅，真是绝配。”


    【这俩人是属复读机的吗？每次出场台词都差不多。】赵宇的魂火毫无波澜，【能不能来点有创意的羞辱方式？比如批判我的骨骼不够符合人体工学？】


    林晚星没有理会他们的挑衅，她抬起头，直视着刀疤男人：“教习，除了学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刀疤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嚣张的赵天磊一行人，眉毛微微一挑。


    “有。”


    他吐出一个字。


    林晚星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学院有规定。”刀疤男人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任何无法支付学分的学生，都可以通过‘资格考核’来换取一次进入试炼塔的机会。”


    “资格考核？”


    “对。”刀疤男人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那里画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环，“考核很简单，让你和你的契约兽，在圆环内，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条件听起来，似乎并不难。


    赵天磊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吴教习，你居然让她去参加‘无差别轰炸’考核？你是想让她直接被抬去治疗中心吗？”


    “无差别轰炸？”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


    “没错。”吴教习点燃了一根香，插在旁边的香炉里，“考核期间，我会从塔顶的防御法阵中，随机释放能量球进行攻击。只要一炷香后，你和你的契约兽都还站在圈内，就算通过。”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只要任何一方被打出圈外，或者契约兽被判定为‘重度损毁’，考核立刻失败。上一个挑战的，是个四阶的盾甲犀牛，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林晚星。


    这根本不是考核，这是惩罚！是专门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又付不起钱的刺头准备的。


    “怎么样，小姑娘？”吴教习问，“还敢不敢试？”


    【他在激你。】赵宇的念头冷静地传来，【这种考核，考验的不是硬抗能力，而是闪避、配合，还有……运气。】


    林晚星的内心在剧烈挣扎。


    五百学分，她遥不可及。放弃，就意味着失去这次变强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下一次“影蛇”的刺杀。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宇。


    那具暗金色的骨架，安静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我试。”林晚星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回答。


    全场哗然。


    “疯了！她真的疯了！”


    “她的骷髅架子能扛得住一下吗？”


    白薇薇脸上的嘲讽变成了恶毒的期待：“真是不知死活。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架子是怎么被轰成碎片的！”


    吴教习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晚星带着赵宇，走进了那个巨大的白色圆环。


    “记住，”吴教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考核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止。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试炼塔的顶端，一颗拳头大小、闪烁着不稳定白光的能量球，骤然亮起！


    “咻——！”


    能量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拖着长长的尾迹，砸了下来！


    “快躲开！”林晚星下意识地喊道。


    【别动。】


    赵宇的念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在她的灵魂中响起。


    林晚星的身体僵住了。


    那颗能量球，以毫厘之差，擦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轰在她们身后的地面上，炸出一个焦黑的小坑。


    林晚星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相信我。】赵宇的念头再次传来，【你的任务，就是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要动。剩下的，交给我。】


    “咻！咻！咻！”


    紧接着，三颗能量球，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射来！它们封死了林晚星所有可以躲闪的路线！


    林晚星吓得闭上了眼睛。


    【我说过，交给我。】


    赵宇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他只是上前一步，伸出自己的骨手，张开五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其中一颗能量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轨迹发生了一个微小的偏转，撞向了另外一颗能量球。


    “轰！”


    两颗能量球在空中提前引爆，狂暴的气流吹得林晚星的长发胡乱飞舞。


    而第三颗能量球，则被赵宇用手掌，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滋啦——！”


    白光在他的骨掌上爆开，将他的五根指骨炸得焦黑，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纹。


    【‘生命共享’启动。】


    一股轻微的灼痛感传到林晚星身上，但瞬间就被她体内磅礴的生命力修复。


    “他……他居然徒手接住了？”


    “那是什么能力？他改变了能量球的轨迹？”


    广场上的学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吴教习那张万年不变的刀疤脸，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容。


    只有赵宇自己清楚。


    【呼……还好赌对了。】


    他不是改变了轨迹，而是计算。


    凭借前世积累的物理学知识，和作为社畜时锻炼出的、堪比计算机的精密计算能力，他在能量球射出的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它们的落点和冲量。


    他伸出手，不是为了格挡，而是用一个极其微小的力，在一个最完美的角度，轻轻“推”了一下其中一颗能量球的侧面。


    四两拨千斤。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至于硬接的那一下，纯粹是没办法了，只能靠身体硬抗。


    【这考核，比做PPT难多了。】赵宇甩了甩焦黑的手骨，【甲方至少不会真的拿炮轰你。】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广场上的所有人来说，都变成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表演。


    从天而降的能量球，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


    而圆环中的那具骷髅，就像一个最顶级的舞者。他时而前进，时而侧身，时而后退。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到厘米。他总能用最小的代价，或引导，或格挡，或硬抗，将所有足以将林晚星淘汰出局的攻击，全部化解。


    而林晚星，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她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打乱赵宇的节奏。


    这是一种极致的信任。


    将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地，交到另一个存在的手中。


    【叮——！】


    【契约者与宿主达成‘绝对信赖’，‘魂之契约’共鸣度提升！】


    【临时解锁契约技能：能量反哺。】


    【能量反哺：宿主可吸收少量元素伤害，并将其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力，反哺给契约者。】


    赵宇只觉得，自己那只被炸得焦黑的骨手，传来一阵清凉。那些被他格挡和硬接的能量，竟然有一小部分，顺着契约的连接，流向了林晚星。


    林晚星也感觉到了。


    一股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不断涌入她的身体，滋养着她因为“逆转献祭”而亏空的生命本源。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骷髅在吸收攻击的能量，然后治疗他的主人？”


    “闻所未闻！亡灵生物怎么可能会使用生命能量！”


    赵天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吴教习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他死死地盯着场中的赵宇，仿佛要将他看穿。


    终于，香炉中的最后一截香，燃尽了。


    所有的能量球，戛然而止。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吴教习走了过来，他看着毫发无损的林晚星，和那具只是手骨有些焦黑的骷髅，沉默了良久。


    “你们通过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铁牌，扔给林晚星。


    “这是你们的凭证。记住，在里面，生死自负。”


    说完，他转身，对着试炼塔的大门，挥了挥手。


    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地向两侧打开。门后，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林晚星握紧了那块冰冷的铁牌。


    她没有去看赵天磊和白薇薇那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她只是转过身，对着赵宇，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们走。”


    赵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上。


    一人一骷髅，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