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禁闭区，与其说是医疗室，不如说是一座白色的坟墓。


    赵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体内的死亡神性与骑士的意志沉寂着，只余下魂火中属于“赵宇”的那一点人性在冰冷地计算。


    【“圣光暴君”意志覆盖倒计时：66小时12分钟。】


    时间，正在变成最锋利的刀。


    床上的林晚星陷入了更深的昏迷。她的身体时而蜷缩，时而舒展，皮肤下暗金色的纹路与圣洁的白光交替闪烁，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她的灵魂，就是战场。


    赵宇的魂火捕捉到门外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他没有动，只是将自己的存在感收敛到最低。


    两个穿着学院研究员白袍的人停在了门口，他们的交谈透过特殊的隔音金属，断断续续地传入赵宇的感知。


    “七号实验体的能量波动太剧烈了，已经超出了所有预估模型。”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研究员开口。


    “这不正是李院长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另一个年长者的言语带着一种疲惫的漠然。“‘圣光’与‘死亡’，这两种本源力量的强制融合……本身就是一场豪赌。现在看来，赌赢了。”


    “可那个亡灵是个巨大的变数。”年轻研究员的言语里透着担忧。“根据协议，他只是一个意外召唤物，一个低阶的消耗品。现在他进化成了骷髅骑士，还和七号产生了如此深的灵魂链接，这已经严重偏离了‘修正’轨道。”


    年长者哼了一声。


    “一个变数而已。林家那位云长老已经上报了。平衡会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他们对回收失控的‘项目’很有经验。”


    “回收？”


    “对，回收。七号是委员会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不容有失。至于那个亡灵……一个不稳定的‘污染源’，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强制剥离契约，然后净化掉。”


    “剥离契约……那七号的灵魂会……”


    “会受到重创，但总比跟着一个失控的亡灵一起毁灭要好。这是为了保护核心资产，必要的损失罢了。”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禁闭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宇的骨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


    实验体七号。


    项目。


    变数。


    污染源。


    修正。


    回收。


    这些冰冷的词汇，在他的人类灵魂中组合成了一幅他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一个从立项之初就注定要被牺牲的部门，一个被精心包装、推上绝路的棋子，而自己，则是这个精密计划中突然出现的一个致命BUG。


    现在，总公司派人来修复BUG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所谓的学院庇护，所谓的家族拯救，全都是为了“回收”这件名为林晚星的“作品”。


    他胸腔中那团紫色的魂火，第一次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一股毁灭性的暴戾情绪，混合着骑士意志中“为荣耀牺牲”的冲动，疯狂冲击着他身为“赵宇”的理性。


    “啊——”


    床上，林晚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她猛地坐起，身体剧烈抽搐。暗金色的光芒与纯白的圣光在她身上疯狂交织、碰撞，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在她脸上快速切换，时而恐惧，时而漠然，最终都化为纯粹的痛苦。


    她的灵魂，正在被撕裂、融合。


    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禁闭区。


    医疗团队冲了进来，各种仪器对准林晚星，但那些试图安抚能量的法术一靠近她，就被那混乱的漩涡直接吞噬、湮灭。


    “不行！能量冲突太强了！我们的法术在给她提供燃料！”


    “快！申请更高级别的镇定剂！”


    “没用的！她的灵魂在崩溃！”


    医疗团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体征飞速滑落。


    赵宇推开挡在面前的医疗人员，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林晚星，想起了时空裂隙中那个孤独的骷髅君王。


    君王用自己纯粹的死亡神性，强行压制了她的暴走。


    君王是失败的未来。


    但他的方法，或许是唯一的路。


    用我自己的死亡神性……去平衡她体内的冲突。


    这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两种对立的本源力量在一个脆弱的灵魂中交锋，再引入第三方强大力量，结果不是三方制衡，而是更彻底的爆炸。


    契约会瞬间崩溃，两人会一起化为宇宙的尘埃。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赵宇的灵魂传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偏执。


    “核心资产即将清盘，投资人必须亲自下场干预，哪怕……血本无归。”他抬起了自己的骨手，紫色的死亡神性在他的指尖凝聚，准备触碰林晚星的额头。


    就在这时。


    禁闭室里，多了一个人。


    他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医疗团队的身后，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没发现他。


    只有赵宇，在他出现的瞬间，全身的骨骼都绷紧了。


    那人穿过束手无策的医疗人员，走到了赵宇面前，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有意思的变数。”他开口了，言语平淡，却直接在赵宇的灵魂中响起，“竟然懂得用自己的本源去进行‘对冲平衡’，虽然愚蠢，但勇气可嘉。”


    赵宇的骨手停在半空，魂火死死锁定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是谁。”


    “你可以称我为‘观察者’。”男人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毫无特点的脸，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没有焦距。


    “我代表平衡会，前来回收一件失控的藏品。”


    他侧过头，看向病床上的林晚星。


    “实验体七号的融合进程，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也更完美。你的出现，这个‘意外’，是个不错的催化剂。”观察者的话，证实了赵宇刚才偷听到的一切。


    “所以，现在，游戏结束了。”观察者转回头，对着赵宇，“把她交出来。”


    “她不属于你们。”赵宇的灵魂传音冰冷。


    “她从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你。”观察者纠正道。“她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是平衡会的财产。而你，作为一个干扰了项目进程的BUG，需要被清除。”


    “我警告你，不要干预我们的回收工作。”观察者向前走了一步。“否则，你将面临整个平衡会的追杀。”


    赵宇没有回答。


    他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他收回准备触碰林晚星的手，高大的骨架向旁边一横，用自己的身体，将林晚星和这个自称“观察者”的男人，彻底隔开。


    骑士的重甲，就是他的防线。


    无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