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瞬间，一阵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那不是在场的任何生物，也不是灰雾城的力量。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无穷高处，有一只眼睛，睁开了。


    赵宇的动作僵住了。他抬头，魂火穿透了岩层与空间，与一道无比遥远、无比宏大、仿佛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存在，对视了一眼。


    那道存在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纯粹的“观察”与“审视”。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存在的‘凝视’！】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的魂火中疯狂炸响，这一次，它的电子音调里充满了无法压制的震动，那是一种接近于“恐惧”的情绪。


    【威胁等级：？？？】


    【凝视原因分析……分析完成。】


    【原因一：‘不朽死亡帝君’印记的剧烈波动，引起了同层级或更高层级存在的注意。】


    【原因二：‘完美平衡体’展现出的‘归墟’之力，触及了宇宙的根源性禁忌。】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最后用一种近乎宣告的意念，在赵宇魂火中留下了最后一行字。


    【宿主，你惹上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道凝视很快便移开了，但它带来的压迫感却烙印在赵宇的魂火深处。他抱着林晚星，迈开脚步，向着独眼龙的方向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晶骨都会发出一阵细微的碎裂声，骨粉簌簌落下。


    独眼龙没有多言，只是转身，在前面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血腥的拍卖会场，穿过一条隐秘的通道。


    “你现在的状态，任何一个赏金猎人都能把你拆成零件卖掉。”


    独眼龙的意念在狭窄的通道中回响。


    “你有什么目的？”


    赵宇的意念直接而干脆。


    “灰雾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但它也藏着一些古老的好东西。比如，能把你这副破骨架重新烧制一遍的熔炉。”


    独眼龙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石壁前，用手掌按在上面。石壁无声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向下的、深不见底的阶梯。一股混杂着硫磺、怨念和某种陈旧火焰气息的热风，从下方扑面而来。


    “余烬熔炉。传说是一个陨落神祇的心脏所化，现在是灰雾城处理高危废料的地方。它能融化一切，也能重塑一切。对你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赵宇没有立刻下去，他抱着林晚星，感知着她微弱的魂火。


    “她怎么办？”


    “熔炉边上还算安全，我帮你看着她。”


    独眼龙的独眼注视着赵宇怀里的林晚星，意念中不带任何情绪。


    赵宇沉默了片刻，抱着林晚星走下阶梯。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金属构成的环形设施，正是余烬熔炉。它并未完全启动，但其内部仍有暗红色的能量在缓慢流转，将投入其中的垃圾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赵宇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星安置在远离熔炉的一块干净石台上，用自己残破的披风盖住她。


    他转过身，面对着独眼龙。


    “说吧，你的条件。”


    赵宇的意念很平静，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灰雾城这种地方。


    独眼龙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我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


    他顿了顿，意念变得严肃起来。


    “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灰雾城之王’。”


    赵宇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我没兴趣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这不是游戏！”


    独眼龙的意念陡然拔高。


    “你以为你打败了收藏家协会就安全了？你感受到的那道‘凝视’是什么，你比我清楚！你和她，都是行走的天灾，是能引来更高层面存在的坐标！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庇护，你们走到哪里都是被追猎的目标！”


    他的独眼死死地盯着赵宇。


    “灰雾城就是最好的庇护所！这里规则混乱，鱼龙混杂，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但它需要一个王，一个能镇住所有牛鬼蛇神的王！而我，需要借助你这个‘王’的名义，整合城里所有的情报网络、走私渠道和黑色交易，成为真正的‘地下之王’！”


    赵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独眼龙的计划很清晰，他要当那个藏在王座背后的影子。


    “我负责处理所有的杂事，为你扫清障碍，提供情报。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展现你的力量，维持住你‘规则’的地位。”


    独眼龙的意念缓和下来，充满了诱导性。


    “我们是共生关系。你得到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和恢复力量的时间，我得到我想要的权势。很公平，不是吗？”


    “如果我拒绝呢？”


    赵宇的意念不带任何波澜。


    独眼龙沉默了。


    他缓缓走到林晚星躺着的石台边，独眼注视着她沉睡的面容。


    “我是一个商人，赵宇先生。”


    他的意念变得幽深而危险。


    “我做的是投资。在你身上，我投资了情报，投资了‘说谎者的心脏’的使用权，还投资了这座熔炉。如果我的投资失败了，比如……你在修复过程中意外死掉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林晚星的额头，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下。


    “那我只能想办法收回我的成本。这位小姐，一个‘完美平衡体’，她的价值无可估量。还有你身上那颗‘说谎者的心脏’，也是一件不错的抵押品。我会毫不犹豫地带走她们，弥补我的损失。”


    威胁。


    赤裸裸的，现实而残酷的威胁。


    赵宇破裂的晶骨之躯内，一股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但他强行压制住了。


    独眼龙说的是事实。


    他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活下去，恢复力量，才是第一要务。


    “好。”


    赵宇的魂火中，吐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的交易。”


    独眼龙这才收回手指，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明智的选择。那么，请吧，新的‘王’。别死在里面，我的投资回报率可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