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唯一的生机，也是唯一的道路。


    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他转过身，冲着林晚星的方向，用晶骨做出了一个有些僵硬，但无比郑重的骑士礼。


    然后，他大步走向那枚‘秩序之心’。


    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他走到水晶面前，缓缓蹲下身。


    金色的符文在他暗沉的晶骨上流淌，带来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秩序与混乱的本质在互相排斥。


    赵宇的魂火平静如水。


    他伸出手，朝着那枚代表着宇宙本源法则的水晶，按了下去。


    【是否，融合？】


    系统最后一次确认。


    赵宇在意识深处，给出了回答。


    “融合。”


    当赵宇的手指触碰到那枚金色水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击，也没有炙热或者寒冷。只有一种纯粹的、源自概念层面的排异反应。构成他身体的暗沉晶骨，每一粒最微小的结构都在尖啸，它们拒绝与那代表着绝对秩序的东西共存。


    【融合开始！】


    系统的宣告没有丝毫激动，只有濒临崩溃的尖锐。


    【警告！检测到本源冲突！宿主‘不朽死亡’概念正在与‘绝对秩序’法则进行对冲！正在进行存在性解析……错误！解析失败！】


    下一刻，赵宇的右臂，最先接触到秩序之心的部分，从晶骨的形态瞬间分解，化作无数遵循着某种黄金分割比例的、由光构成的几何符文。


    紧接着，他体内的死亡本源疯狂反扑。那些光之符文在一秒内又被扭曲、污染，强行重组成扭曲的、漆黑的骨骼。


    分解，重组。


    存在，湮灭。


    赵宇的身体开始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之间疯狂跳跃。他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疼痛”这个概念本身，连同他的自我认知，都在这疯狂的闪烁中被不断撕碎又勉强拼凑。


    “这……”他在魂火中发出的念头断断续续，“比死……还刺激……”


    【刺激个鬼！我们正在被擦除！】系统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充满了数据乱码的杂音，【宿主存在性完整度正在急速下跌！百分之六十三……百分之四十一……你正在变成一个活的悖论！一个无法被宇宙逻辑所容纳的BUG！】


    “我本来……不就是个BUG吗？”赵宇还在试图用他那套社畜哲学来解构眼前的绝境。


    【你那是低级BUG！打个补丁就完事了！现在你这个是底层代码冲突！系统要蓝屏了！是整个宇宙都想把你格式化的那种蓝屏！】


    系统的话音未落，赵宇的整个胸腔，连同里面的魂火，也开始了这种概念层面的闪烁。


    他看到自己的魂火一瞬间变成了纯粹的金色，那里面没有情感，没有记忆，只有冰冷的、如同公式般的绝对规则。下一瞬，它又被强行染回了代表不朽死亡的暗金色，充满了永恒的死寂与混乱。


    【存在性完整度百分之二十！魂火结构即将崩溃！警告！这不是演习！我们真的要从时间线上消失了！】


    系统的警报已经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哀嚎。


    “早知道……”赵宇的意识也开始涣散，“就不该信你这个成功率……百分之零点一……我还真是个天生的赌徒……”


    【别说了！遗言留到下辈子……不对！我们没有下辈子了！】


    就在赵宇的自我认知即将彻底归零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通过他与林晚星之间的守护者契约，悄无声息地探入了这个毁灭的战场。


    那不是圣光，也不是死亡。


    那是一种“否定”。


    这股力量没有去攻击代表秩序的金色符文，也没有去安抚代表死亡的混乱本源。它只是流淌在这两种绝对对立的力量之间，为它们划下了一条清晰无比，却又不存在于任何物理维度的“边界”。


    它没有强迫任何一方。


    它只是定义了一个新的规则。


    在这条边界之内，你们互不侵犯。


    在这条边界之内，你们可以共存。


    沸腾的油锅里被注入了清水，却没有引发爆炸，而是油与水泾渭分明，在同一个容器里达到了诡异的平衡。


    那足以将赵宇彻底抹除的、两种本源法则的剧烈冲突，戛然而止。


    【……停了？】


    系统发出了一个充满困惑的字节。


    【冲突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被隔离了。它们还在你体内，但是被某种东西……分开了？】


    赵宇的身体停止了闪烁。


    但他没有恢复原状。他的晶骨之躯，此刻变成了一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艺术品。一半是纯粹由法则构成的金色透明晶体，内部流动着无数细密的符文；另一半则是凝聚到极致的暗沉骸骨，散发着终结一切的死寂。


    一道无形的线，从他的头顶延伸至脚下，完美地将这两种形态分开。


    一个身体，两种对立的本源。


    一个被强行创造出来的，稳定的“奇点”。


    【这……这是……】系统彻底语无伦次，【她……林晚星……她不是提升了成功率，也不是消除了风险……她直接在最终的‘结果’上，定义了一个‘允许共存’的补丁？这不讲道理！这完全不讲道理！】


    赵宇没有回应系统。


    他的意识，或者说他的灵魂，在奇点形成的那一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了进去。


    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坠入了一个无法描述的空间。


    在这里，他看到了混沌。无穷无尽的，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原始混沌。


    然后，第一缕“秩序”之光出现了。


    光定义了“存在”，混沌便成为了“虚无”。


    两种力量开始碰撞，演化出了空间、能量、物质。宇宙在混乱的爆炸中诞生，又在严谨的规则下凝聚成星辰。


    赵宇看到了第一颗恒星被点燃，那是秩序的胜利。


    他又看到了这颗恒星最终坍缩成黑洞，吞噬一切，回归混沌的死寂，那是死亡的延伸。


    诞生与毁灭。


    创造与终结。


    宇宙在他的“眼前”以亿万倍的速度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时而化身为构建万物的秩序法则，感受着创造的严谨与枯燥；时而又化身为终结一切的死亡本源，体会着湮灭的孤寂与永恒。


    他不再是赵宇。


    他是秩序，也是混乱。


    他是开始，也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