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宛如乌云压城。


    十万大军！


    要知道，他手下的幽州大营，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人马，而且还要分兵把守各处绵长的关隘防线。


    三比十的兵力，这已经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而是一场赌上一切的死战。


    “你确定是十万？”李绩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杀意。


    他一步步逼近那个瑟瑟发抖的突厥探子，巨大的压迫感让对方几乎窒息。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


    探子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颉利可汗召集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连平时不服管教的薛延陀、回纥、契苾都派出了最精锐的骑兵！他们的战马遮天蔽日，营帐从东到西，连绵数十里，根本望不到头啊！”


    李绩在帐中踱了几步，厚重的军靴踩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韩威！”


    “在！”


    “把他押下去，严密看管！在我回来之前，我要他活着！”


    李绩沉稳发布命令，“立刻召集所有校尉和司马，就是刚才那些清白的！一炷香后，中军大帐紧急军议，迟到者，以通敌论处！”


    “遵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幽州大营剩下的十几名将领就齐聚中军大帐。


    他们刚刚目睹了袍泽沦为叛徒被抓的一幕，每个人脸上都还带后怕。


    但当他们看到李绩那张前所未有凝重的脸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远比抓捕内奸更可怕的风暴，即将来临。


    “诸位，”李绩环视众人，“刚才抓到的那个突厥探子，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颉利可汗集结了十万大军，兵分三路，预计最快十日后，兵锋就将直抵幽州城下！”


    “轰！”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惊雷在帐中炸响。


    十万大军！三路并进！


    这几个字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一名校尉手里的竹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校尉马三刀第一个站起来，他是个悍不畏死的勇将，此刻声音也有些发颤：“将军，十万……十万大军……咱们幽州大营能战之兵不足三万，这……这怎么打？”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帐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怎么打？”


    李绩冷笑一声，“当然是硬打！难道你想学刚才那些叛徒，跪在突厥人的马前，摇尾乞怜吗？”


    马三刀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吼道：“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只是兵力悬殊太大，为兄弟们担心！”


    “兵力悬殊又如何？”李绩霍然起身，走到帐中那张巨大的**前，“当年霍去病以八百骑兵凿穿匈奴万**阵，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胆气！靠的是悍不畏死的血性！


    我们大唐的军魂，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再说，这十万突厥人不是铁板一块！颉利能召集这么多部落，无非是许了重利。


    但草原上的规矩你们比我更清楚，有奶便是娘！


    只要我们能顶住他们的第一波猛攻，让他们看到幽州是块啃不动的铁骨头，让他们流够了血！


    不用我们动手，那些各怀鬼胎的部落自己就会散！”


    司马刘虎重重点头：“将军说得对！关键是咱们能不能顶住！”


    “不只是顶住。”李绩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幽州与周围的关隘全部囊括在内，“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众将领面面相觑，都从李绩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决绝的意味。


    “将军，您的意思是……”


    “这次突厥南下，绝不是简单的袭扰。”李绩转过身，扫视着帐中的每一个人，“结合刚才抓到的那些叛徒，还有林大人从太原送来的情报。


    我敢断定，这就是崔家那个丧心病狂的‘天狼’计划的最后一环！


    “崔家先是在朝堂兴风作浪，构陷忠良，企图孤立林大人和我们这些边将！


    再煽动地方民乱，妄图分散我们的兵力！


    现在，图穷匕见！


    他们引突厥大军压境，就是要趁着大唐内乱，与突厥人里应外合，一举击垮我大唐的整个北方防线！”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战，将决定国运！


    “所以，诸位！”李绩重新坐下，“这一战，我们身后就是河北，是中原，是万家灯火！


    我们退无可退！此战，不只是为幽州，更是为大唐！


    我们输不起，也绝不能输！”


    校尉张勇“锵”地一声抽出佩刀，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将军，您下令吧！刀山火海，属下万死不辞！”


    “誓死追随将军，为大唐死战！”其他将领也纷纷起身，齐声怒吼，战意冲天。


    “好！”李绩满意地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听我部署！”


    他走到地图前，开始指点江山：“马三刀，你率三千人马，立刻赶往居庸关！


    记住，不求杀敌，只求拖延！用尽一切办法，把敌军给我死死地钉在那里！”


    “遵命！”


    “刘虎，你带两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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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古北口，任务一样，拖住另一路敌军！”


    “张勇，你的任务最重，率五千精锐，死守幽州城！这里是我们的根本，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韩威，你统领剩下的兵马，作为机动部队，哪里告急就支援哪里！”


    一道道命令从李绩口中发出，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死命令。


    部署完毕，李绩又补充道：“立刻派出所有斥候，我要二十四小时知道突厥人的任何动向！


    征调附近各州府的粮草、箭矢、滚木礌石，能调多少调多少！


    告诉他们，幽州若破，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写完发往长安和太原府的两封八百里加急军报后，李绩忽然对韩威说：“把那个探子再提上来，我还有话问。”


    当那探子再次被押进帐中时，他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


    李绩盯着他，缓缓开口：“你似乎还隐瞒了什么。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出你最有价值的情报，否则，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剁了喂狗。”


    探子浑身一抖，感受到李绩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尖叫起来：“我说！我说！将军饶命！颉利可汗……他还从崔家那里得到了……得到了几十车……猛火油！”


    猛火油！


    这三个字一出，帐内温度仿佛骤降冰点。


    李绩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林浩的信里提过，薛万彻就是用这玩意儿，把崔家的黑仓烧了个底朝天！


    如果突厥人真的拥有大量猛火油，那幽州城墙再高再厚，也形同虚设！


    “你确定？”李绩的声音嘶哑。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那些黑色的陶罐，上面都刻着狼头标记！他们说，要用这东西，把幽州城烧成一片白地！”


    李绩深吸一口气，挥手让人把彻底瘫软的探子拖了下去。


    帐中再次陷入死寂。


    “将军……”韩威的声音干涩，“要不要……向太原府求援？”


    李绩摇了摇头：“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林大人有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走到帐门，掀开帘子，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能嗅到风中传来的血与火的气息。


    十万铁骑，猛火油，三路并进，里应外合。


    这一仗，是十死无生之局。


    但李绩没有半分退缩。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烛火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


    “传我军令，全军进入一级战备！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另外，给我备一坛最烈的酒，开到阵前去！老子要温酒，等着斩那十万突厥狗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