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远处的苏远山闻声回头。


    见苏眠眠一脸惊恐地朝着自己跑过来，他转身看了一眼烧起来的祭坛上的火和隐约出现的龙影，脸色骤变。


    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听到女儿的提示这巨龙和自己关联在一起，他毫不犹豫地向后连退数步，浑身肌肉绷紧如临大敌。


    下一秒一条巨龙出现在空中，舒展开身体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台下飞去。


    神龙光影掠过苏远山原先站立的位置，此时苏远山已经离开那里，二皇子见他躲开了，焦急地一转身，撞上了祭坛桌。


    桌子震动碰到了藏在下面的机关，那神龙顿时换了个地方，飞到距离苏远山一臂之遥的苏眠眠和七皇子的头上。


    七皇子下意识将苏眠眠护在身后。


    “别怕！”


    他低声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幽蓝龙影在两人头顶盘旋两圈，龙须拂过苏眠眠的发梢，却没有丝毫灼热感。


    阿七见状壮着胆子抬手摸了摸，惊讶地发现这神龙只是个虚影，根本没有实体。


    接着，在一阵清越的龙吟声中，光影渐渐淡去，最终消散在晨光里。


    整个天坛鸦雀无声。


    “神、神仙显灵了！”


    不知哪个官员率先喊了一嗓子，下面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


    有人不住叩头，有人念念有词，更有甚者已经泪流满面。


    “龙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神迹。”


    皇帝站在原地，龙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国师：


    “爱卿，这、这是何意？”


    国师玄衣如墨，眉间朱砂在阳光下红得刺目。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供桌，开口道：


    “回陛下，此乃祖先显灵，天降启示。”


    “不是这样的！”


    二皇子突然冲上前来，脸色煞白，地跪在皇帝面前。


    “父皇明鉴！


    定是儿臣不慎断了香，惹怒祖先，这才显灵示警！


    儿臣罪该万死！”


    二皇子现在宁愿皇上怪罪自己，也不可能让皇上相信七皇子是天选之子。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凤眸圆睁，快步走到皇帝身边：


    “陛下，炎儿才是嫡长子，若真有什么‘神龙择主’，也该应在他身上才是！”


    她尖厉的指甲指向七皇子和苏眠眠。


    “所以这必然是凶兆！


    这丫头冲撞祭坛在先，七皇子又非嫡出，怎可能是吉兆？


    分明是祖先震怒！”


    苏眠眠躲在七皇子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她能感觉到皇后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剜过，不由得往小哥哥身后又缩了缩。


    皇帝眉头紧锁，目光在二皇子和七皇子之间游移，第一次遇见这么神奇的景象，他心里也没有个主意。


    最后，他再次看向国师：


    “爱卿，朕要听你的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国师抬眼，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目光扫过苏眠眠，苏远山急得不行，轻咳一声。


    国师听见他的咳嗽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陛下，天意难测。


    然神龙现世，盘旋于七殿下与苏小姐头顶，确非偶然。”


    他顿了顿。


    “依臣之见，是福是祸暂且不好说，不如静观其变。”


    “父皇！”


    二皇子膝行上前，一脸恳切。


    “国师大人说得对，天意难测。


    但儿臣以为，今日之事多半是这丫头冲撞祭坛所致。


    为了避免神仙怪罪，不得不罚啊！"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仍被七皇子护在身后的苏眠眠。


    皇后适时厉声喝道。


    “竟敢扰乱祭天大典，冲撞神明，按律应当五马分尸！”


    苏远山立刻单膝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小女年幼无知，是臣管教不严，还请皇上开恩。”


    二皇子怎么可能看这父女二人逃过一劫，语气阴狠地指责：


    “苏大人是我朝肱骨之臣，有错不罚是什么道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你苏大人的女儿，冲撞祭祀，惹怒神灵，都要治罪！”


    苏远山哑口无言。


    苏眠眠冲撞是事实，如果皇上不肯开恩，自己也没有理由把人给保下来。


    他咬了咬牙，对着皇上一拱手道：


    “小女年幼，如果皇上一定要责罚，那微臣愿意代替女儿承受一切刑罚。”


    皇上被架了起来，罚的话，就要牺牲掉苏远山这把好用的刀，还有可能让他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若是不罚，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服众，以后谁还会把皇权放在眼里？


    皇后看出了皇上的犹豫，上前挽住皇上的胳膊，看起来十分贤惠地建议道：


    “苏大人这些年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要不然念在他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的份儿上，陛下网开一面，就罚苏家这丫头以后一个月，每日受两个时辰板著之刑吧。”


    板著之刑是后宫刑法，专门惩罚犯错的宫女太监，犯人需赤足站在一块倾斜的木板上，脚尖点地，脚跟悬空，双手被绑在两侧的木架上，身体必须保持笔直，稍有晃动，便会滑落，脚尖承受全身重量，痛苦难忍。


    别说苏眠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了，就是二十几岁的大人，每日受罚两个时辰，也会出现各种病症，猝死的也有。


    “不可！眠眠这么小，怎么能受这样的刑罚，皇上，臣可代替……”


    苏远山决然反对，却被皇上打断。


    “苏爱卿，你女儿有错不能不罚，能够饶过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皇上不满地看着苏远山，眼里都是警告，那眼神好像在说，如果再反对，那自己也不介意处死苏眠眠。


    苏远山握紧双拳，却迟迟不肯低头谢恩。


    自己的眠眠那么小，骨头那么软，每日两个时辰的板著之刑，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苏眠眠见爹爹为了自己顶撞皇上，害怕皇上一怒之下诛爹爹九族，挣脱七皇子抱着自己的胳膊，上前跪在苏远山的旁边。


    “皇上不要生爹爹的气，是眠眠不对，眠眠愿意受罚。”


    “住口！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苏眠眠的话一说出口，就被苏远山厉声呵斥。


    她被吓得一缩肩膀，却仍倔强地跪在地上，跟自己爹爹大眼瞪小眼。


    皇上越发对苏远山不满，他这是想要抗旨不成？


    气氛越发沉重，皇权和权臣之间的火药味好像一点即燃。


    “陛下，既然苏小姐认罪了，此事又有关神灵祖宗，不如就让苏小姐每日去国师府受刑吧。”


    就在这个时候，国师施施然地开口，清朗的声音像是一阵微风，吹散了弥漫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