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坐在桌前，桌子上是提前准备好的茶水，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是来感谢国师为眠眠筹备生辰宴的事儿，费心了。”


    “举手之劳罢了。


    眠眠很乖，又懂事得让人心疼，我也很喜欢她。”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何况她是芷儿的女儿。”


    芷儿二字让空气骤然凝固。


    苏远山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不想要提亡妻的事儿。


    “你上次的警告，我都收到了。


    白家那边……我暂时不会动。”


    顾清寒点点头，表情有些欣慰。


    “苏相如今权势滔天，连陛下都要让你三分。


    但树大招，皇后那日金口玉言，当中说眠眠是灾星，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要敲打你。


    无论你苏家是神龙择主还是灾星降世，只要皇上心里有了芥蒂，便容不得你了。”


    夜风骤急，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苏远山面上不显，后背却已渗出冷汗，顾清寒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但是只要一想到眠眠因为自己陷入险境，他就不免一阵后怕。


    “我知道，要是除掉了白家，朝廷上就是我一家独大。


    到时候皇上就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除掉我身上。


    但白家是害死了阿芷的凶手，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放过……”


    “苏远山！”


    顾清寒的声音带着怒意打断了他，


    “我今日见你，是以白芷义兄的身份。


    你若真为眠眠着想，就该收敛锋芒。


    白家根基深厚，两败俱伤之下，眠眠谁来照料？"


    苏远山如遭雷击。


    眼前浮现出妻子临终时苍白的脸，她攥着他的手，气若游丝：


    “远山……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见他不语，国师语气稍缓：


    “罢了，今日不说这些。


    倒是眠眠生辰宴，我有意办得隆重些。


    那孩子因为你和白家的较量，受了不少委屈。”


    眠眠受了委屈？！


    “发生什么事了！”


    苏远山声音陡然凌厉。


    顾清寒轻叹：


    “皇后和白妃都是白人，三公主有白妃授意，联合安平侯家的女儿屡次刁难她。


    前几日还说她是灾星，被人嫌弃，没有人在乎她。


    那孩子当真了，哭了一晚……


    “够了！”


    苏远山一掌拍在石桌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毕现。


    白家，又是白家！


    当初害死了阿芷，现在又来害自己的女儿！


    顾清寒看着他失控，直到他呼吸渐平才继续道：


    “所以这次生辰宴，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隆重漂亮。


    让那些人看清楚，苏眠眠到底是被人重视珍爱着的。”


    苏远山深吸一口气，一向高傲的他忽然向国师深深一揖：


    “劳烦你对眠眠的上心。


    我不便频繁出入国师府，眠眠还要多麻烦你。


    生辰宴的事儿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别任何人欺负看扁。”


    苏远山离开国师府时，夜已深沉。


    他踏着月光独行，脑海中回响着顾清寒的警告，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佩。


    正面雕着白家徽记，背面刻着"芷"字。


    这是十八年来他从未离身的物件。


    “阿芷，再等等……”


    他拇指摩挲着玉佩，眼中翻涌着浓烈的爱意和复杂情绪。


    “为了眠眠，再等等。


    我暂时放过白家，但那些伤害过你们母女的人，我早晚会让他们亲自下去跟你道歉。”


    远处传来更鼓声，苏远山收起玉佩，面容重新变得冷硬如铁。


    寅时三刻，一缕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恰好落在苏眠眠微微翕动的睫毛上。


    小丫头在睡梦中嗅到一股甜香，她像只小奶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小手揉着眼睛嘟囔：


    “春柳姐姐，什么味道呀，好香哦~”


    “小姐醒啦。”


    春柳轻手轻脚地撩开鲛纱帐，捧着个描金漆盘，盘中卧着三块琥珀色的花糕。


    “这是国师大人让人送了的百花蜜糕，你快起来尝尝。


    我听小童说，是国师大人亲自收集寅时的露水调的粉，而后让人做的点心呢。


    据说国师的家乡过生辰，都要吃这种点心，能保佑这一年顺顺利利。”


    苏眠眠霎时睁圆了杏眼，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随着动作晃了晃。


    小丫头一听是国师大人天不亮就去采的露水做的，迫不及待地赤着小脚丫跳下床。


    刚一跳下床，苏眠眠就‘呀’地轻呼一声音。


    原本青砖铺就的地面，光脚下去肯定会很凉才对，但是此刻脚上的触感却柔软温暖。


    她低头看去，放进的地上竟铺满了雪白的云纹锦毯，踩上去如坠云端。


    小丫头仰起头，发现整个闺阁都变了模样。


    梁间垂落十二串琉璃风铃，铃身上用金粉绘着十二生肖。


    窗棂上绕着嫩柳色的轻纱，纱上绣着百只形态各异的绢蝶。


    就连她平日用的小铜镜，都被换成了缠枝牡丹纹的葵花镜，镜边还搁着几朵带着晨露的芍药。


    春桃笑着给呆住的小主子套上软缎绣鞋：


    “国师大人子时亲自来布置的，说小姐今日及六岁芳辰，合该有个瑶池般的屋子。


    小姐喜欢吗？”


    苏眠眠可太喜欢了！


    她感觉自己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使劲儿点头。


    这屋子好像仙女住的一样，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更被说还能住在这里，简直太幸福啦！


    “呜……好好吃哦！”


    苏眠眠伸手抓了一块儿点心塞进嘴里，清香的味道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她一脸幸福地眯着眼，不知不觉就吃了两块。


    “嗝~”


    苏眠眠人小饭量也小，才吃了两块就打起了饱嗝。


    她摸摸自己圆溜溜的小肚子，让春柳快点儿给自己换衣服，她想要立刻去跟国师大人道谢！


    花厅里，顾清寒正在煮茶。


    玄色广袖垂落案几，修长手指执起越窑青瓷壶，将沸水倾入茶盏。


    蒸腾雾气中，他抬眼看向门口那个跌跌撞撞跑来的小身影。


    “国师大人！眠眠好高兴哦~


    糕点好好吃，屋子也好漂亮，这是眠眠过得最漂亮的生日啦，谢谢国师大人！”


    听着苏眠眠软嫩的小嗓音，高兴得像只小麻雀一样说喜欢自己的布置。


    茶香氤氲间，国师冷峻的眉目柔和三分。


    他招手示意小丫头近前。


    “醒了？前院儿有客人到了，既然出来了，就出去见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