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ent25/“爱乐唱片”


    2018年12月五月天台中演唱会上，程柏谚发动了身边所有的朋友，为林弥初偷偷策划了一场求婚。


    出发之前林弥初或多或少有一些预感，因为连嘉佑总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催促她一定好好化一个妆，不然之后肯定会后悔，甚至还要专程打视频过来仔细检查。


    对此，她目光闪烁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林弥初是第一次去喜欢歌手的演唱会。


    既然是去见偶像，又是跨年，一定要准备得郑重一点。


    连嘉佑真的很不会撒谎。


    但林弥初没有拆穿她，而是按照她所说的，在衣柜里挑了一身白纱的裙子，动手给自己化了个足够上镜的淡妆。


    镜子里，她的黑色长发散落在肩膀上，皮衣外套下是抹胸款式的白裙，裸露出透白纤细的胸背。


    她的确是第一次去演唱会。


    程柏谚为了给她准备惊喜做足了功课。


    身边的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欢听五月天，每次出了新的专辑都会买，甚至一定要买到限量的签名版。


    但是崭新的专辑放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也从来没见她打开放过。


    连嘉佑因此还特地给她送了个能够放歌的复古CD机，她只拿出来听过一两回，最终也一并收拾进柜子里。


    现场是露天的体育场座位席，深蓝色的塑料凳，最中央搭着舞台和长长的大屏。


    林弥初拿着被发到的淡蓝色应援荧光棒，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随着白色舞台光扫亮座位，蓝色的冷焰火燃烧着，几乎映亮了整个舞台。


    现场演奏的吉他架子鼓伴奏、观众席的欢呼声和喊声简直要震破耳膜。


    和之前在耳机里听到的都不一样，林弥初的脸也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得微微发红，情不自禁地跟着放映的大屏歌词哼唱了两句。


    浑然没有发觉，除了她和程柏谚俩人以外，周围的观众席上还埋伏了好几个朋友。


    等到主唱阿信按照歌单的顺序，唱到那句「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身侧的程柏谚忽然起身，伸手把林弥初拉出了座位。


    她猝不及防，任人摆弄地戴上了头纱，脑袋有些发懵，眼睁睁看着程柏谚在她的面前忽然掏出了戒指，随后郑重地单膝下跪。


    现场的声音太大，把他接下来说的那些话全都吞没了，林弥初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


    “嫁给我吧，初初。”


    她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抬起眼睛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


    好多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都为了这次求婚特地赶来了，从座位上极力举着手机，生怕错过摄录他们的一分一秒。


    甚至好多现场不认识他们的五月天歌迷，无意间撞到这一幕，以为他们是热恋中备婚的情侣，都忍不住自发地起哄，转头整齐喊起了“嫁给他”这一类话。


    林弥初沉默了一瞬，随后淡淡笑着伸手：“我答应。”


    借着昏暗的光线遮掩，没人发现她的笑意其实并没有到达眼底，笑得有些苍白。


    但是伴随着这首歌的尾奏，周围热闹的祝贺鼓掌声已经淹没了一切。


    接着这一首歌的下一首，是《后来的我们》。


    那时林弥初戴着钻戒戒指刚刚重新坐下，猝不及防听到这首歌的歌词。


    五月天台中首站，主题名字叫做「回到那一天」。


    中间的bridge响起时，主唱把话筒对准了观众席，在台上大喊：“挥起荧光棒，我们回去那一天。”


    林弥初无声地盯着大屏幕上出现的那行字，忽然就流泪了。


    身后有朋友瞥到她弯下去的背影，拍了拍程柏谚的肩膀，开玩笑说是不是因为被他们的求婚惊喜感动哭了。


    程柏谚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林弥初无声泛红的眼圈，他回头笑着回了两句话，缓缓摇了摇头。


    ^


    演唱会快散场的时候，体育馆空降了一阵瓢泼的冷雨。


    漫天的彩带混杂着雨水落下来，林弥初怔怔地抬头望向天空，好几次伸出手也没有接住，只握住了一手的湿漉。


    因为怕她穿得太少被淋湿，程柏谚没有等到整场演唱会结束，就带着林弥初提前离场了。


    但即使是这样，两个人坐上车的时候，也被淋得有些狼狈。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涌出来，路况也变得很堵。


    他们一时半会儿开不回酒店，干脆把车停到了路边，吃点宵夜垫垫肚子。


    林弥初被连嘉佑拉到了一个群里，里面的群友全是这次来的朋友，在群里发着刚刚程柏谚求婚时拍下的各个角度的照片和视频录像。


    程柏谚正在群里挨个给人道谢。


    林弥初滑动着相片一张张翻看，发现全程她脸上的表情都很淡，甚至没有被抓拍到一张笑起来的照片。


    连嘉佑还在群里没心没肺地夸赞她表情管理做得真好，一点都没崩。


    反观程柏谚，紧张得连连扶了好几次眼镜，手抖得连戒指盒都差点没打开。


    林弥初抬起手背，打量了一眼手上的钻戒，款式的样式是她喜欢的简约风格，就是尺寸有些大了。


    估计是程柏谚买戒指买得太匆忙，没能量清楚她的指围，只好凭着印象随便报了一下。


    见她一直盯着戒指，他的紧张感还没消褪，连忙解释：“这个指围还能够调整，到时候我陪你再去戒指店换一下。”


    “嗯，”林弥初抚摸着戒指宽容应道，“没关系。”


    “我其实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向我求婚，还特地把我的朋友也都接来了。”


    她知道五月天的票本身就难抢，他还需要照顾到这么多人的时间，肯定为此付出了大量的钱和精力。


    程柏谚听她这么说，后背又立马绷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张扬？”


    “没关系，”林弥初摇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点的两碗鱼丸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的，驱走了冬日深重雨水带来的冷意。


    林弥初低头喝了一碗汤，很快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雨势丝毫没有减退，落在路边铁棚的塑料布上，啪嗒作响。


    林弥初用有点凉意的手指扶着碗边沿，一边想一边说。


    “过两天我们就去买房吧，我手上的积蓄其实不多，可能只能够出一半的钱，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的车先卖了，凑一凑。”


    程柏谚没想到她在考虑这个，怔了一下后失笑：“没事的，这个其实还不着急。”


    然而林弥初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背资料似的：“最好买是学区房，我听他们说以后小孩还要上学，买学区房的话，以后接送会比较方便。”


    “而且我希望能够买得稍微大一点，这样如果阿嬷有时候来找我，也可以住在我们家。”


    程柏谚脸上的笑慢慢掉下去：“初初，我说现在还没必要考虑到这么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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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弥初！”他愠怒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强行中断了她的话，脸上已经笑意全无，“你没必要从现在开始想这些。”


    “没必要吗？”林弥初冷静反问，“”这不是大家结婚都要考虑的事吗？”


    程柏谚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近乎哀求：“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只剩下婚姻了。”


    “可我也只能给你婚姻了，”林弥初面无表情道，“其他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逃避似的，将目光侧过，强行岔开了话题。


    朦胧的雨夜里，还有家唱片行的灯还映着，从窗户外透出一股昏黄的暖光。


    程柏谚想起来：“你不是喜欢买专辑吗？去里面逛逛吧。”


    林弥初看他一眼，他没有跟着一并起身，一副铁了心要让两个人好好静静的样子。


    她没有犹豫，干脆地拿上包离开。


    唱片行里的顾客并不多，但也许是因为附近的体育场最近连着开好几场五月天演唱会的缘故，货架上放了很多张五月天的专辑。


    林弥初在店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她隔着窗户远远地回看了一眼刚刚坐的餐桌。


    程柏谚仍然坐在原地，背影一动没动，只是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根烟。


    林弥初皱了一下眉。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平复心情，只能继续在店里逛。


    店里的五月天专辑大部分她都买过，所以显得有些兴味阑珊。


    老板原本一直在蹲着身子理货，见她一直在那一块流连，主动开口问道：“你是五月天歌迷喔？”


    “不是啦，”林弥初下意识否认，“我只是比较常听他们的歌。”


    “那还说不是，你的那个包挂不就是附近演唱会发的，刚刚听完演唱会出来吧。”


    林弥初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她眼尖瞥到老板手上的那盘专辑，立马走过去：“老板，你手里的那盘是十年前就绝版的唱片吧！”


    老板抬起老花镜，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喔。”


    “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个人还经常跑到店里来问我，有没有这张唱片的货。”


    “我那时候和他说卖光了，后面他又好久不来了，之后就变成一个女生经常跑来问有没有这张唱片。”


    “后面搬店了，才发现还有一张样品，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好好翻一翻。”


    林弥初听着，目光轻微动了动。


    她说：“老板，卖给我吧。”


    老板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卖，我是觉得有些可惜，本来还想去翻一下店里的通讯簿，给那个女生打电话看看，她还需不需要。”


    “毕竟她也问了这么多回了，对她来说应该蛮重要的。”


    “没关系，”林弥初没有强求，“老板你打吧。”


    老板拿着那张唱片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簿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对着那串数字，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喂了两声，和对面说她之前一直问的那张唱片，现在还要不要。


    距离柜台五步之遥，林弥初举着手机回答：“当然要了老板。”


    她的眼眶泛着点水光，嗓音透哑。


    “这可是我过世的朋友，最喜欢的一张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