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Answer 31

作品:《玻璃情话

    Answer31/"跟我回到十八岁"


    林弥初一个人回了趟高中时住的那栋租房。


    房东把他们的东西全部腾出去后,很快又迎来了新的租客。


    雨珠啪嗒打在透明伞面。


    昏暗路灯下,她仰着脸,远远望向自己住了好几年的二楼房间。


    那里的窗户已经被封死,为了防盗,还专门新装了一扇铁制的防护窗。


    不用再担心有人掷小石子不小心把玻璃打破。


    也不会再有人丢来满窗的蓝热带鱼折纸。


    曾经可以轻而易举翻过的那道墙已经砌高,重新刷了白漆。


    攀爬了两个院子墙面的爬山虎也已经枯萎。


    老城区规划旧改,大路修了又修,十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片土地变得面目全非。


    她安静地看着。


    看着两栋曾经扯不开的旧房子,如今干净、独立、再无关联。


    记忆里小岛的雨季那么漫长,下在林弥初整个潮湿的青春期。


    悬挂在阳台的制服衬衫总晾不干,玻璃上永远有消褪不掉的水汽。


    每天骑机车穿着黑色背心等在楼下的少年,载着她冲出阴雨连绵的小巷。


    而现在林弥初孤零零站在这里。


    明明撑着伞,却依旧感觉被淋得浑身湿透。


    好像只有她还走不出这场雨,也只有她记得这些雨滴。


    报道里写十八岁高校生跳入海里救人,海浪太大,施救者与溺水者不幸双双溺亡。


    尸体寻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打捞到。


    她爱的人和恨的人,同时被海水无情吞没。


    王在明死后,他的家人找上门来闹过几回,以两人好过为借口,要过几次赡养费。


    林田英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的骚扰,干脆搬出台北。


    而一心要走出台北的林弥初却改掉了大学志愿,选择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永远多雨、人文守旧、保存着他们共同记忆的城市。


    林弥初把手放进口袋,踩过面前低低的水洼,纤细笔直的身影走在雨中。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万家灯火通明。


    居然没有一盏灯是为她亮起的。


    ^


    IG上现在有很多博主,会分享各个频道的教程。


    林弥初打开网页,跟着其中一个博主学会了怎么折热带鱼。


    她买了很多淡蓝色的卡纸,也折了好多条。


    把它们都串起来,做成风铃的样子悬挂起来。


    窗户边有风的时候,这些蓝色的热带鱼连同林弥初的长发一同被吹起。


    她还记得柯叙凛过世后的第三天。


    他的父母接到消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接他。


    临走的时候,为了避免触景伤情,他们决定不再回台北,把这栋老房子连同屋里的东西,全都出售卖了。


    电视机、长桌、钢琴……


    没有了主人,那栋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很快都被蒙上白布搬走。


    那个玻璃鱼缸也很快有了买家,集装的卡车开进这片老小区,专门搬货的司机下车来搬运。


    林弥初把那两条鱼救了出来,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她查阅了很多资料,尝试了很多方法,最终也没能把那两条鱼留过那个夏天。


    热带鱼死掉的那一日。


    林弥初生病发了场高烧,烧到了四十度。


    昏昏沉沉无休无止的梦境里,她忽然梦到了很多年以前。


    柯叙凛用那说话总是漏气的门牙,童音稚气喊她“醋醋”,告诉她以后要跟着他一起回家。


    可是没过两天他就因为贪玩,和朋友打篮球,把她遗落在了教室。


    林弥初一个人背着书包,坐在空荡荡的位置上,看着落日西沉,教室里光线越来越黑。


    她不敢离开,只能伸手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等到柯叙凛终于发现把她忘记,匆匆地推开教室的门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时。


    她忍了很久的眼泪在看见他的那刻终于掉了下来,生气地大声骂他是个骗子。


    林弥初从梦里惊醒过来。


    她翻了个身,冰凉掌心遮住眼睛,还发着烫的眼角也无声淌下了一行眼泪。


    柯叙凛。


    你听见了吗?


    你就是个骗子。


    ^


    八月夏至日最热的那几天,林弥初去报了游泳课。


    最先开始练习的时候,她不太懂怎么游。


    喜欢把全身都泡在泳池里,仰着脸,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静静下沉到深蓝的池底。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起来,指责她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


    林弥初坐在泳池边,发潮的发丝不断地滴着水。


    冷水流到了眼睛里,刺激得眼睛发疼。


    呼吸不上来,肺部好像要炸开,被呛得不停咳嗽。


    与此同时,她也感同身受地切身体会到,溺水是一种极度痛苦的感觉。


    所以,柯叙凛。


    那天你一个人呆在那片汹涌的海里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海水很冷?


    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痛苦呢?


    后来练习逐渐变得熟练。


    一个月的课程上完,林弥初逐渐与水和解,已经能够轻松地在泳池里游上好几个来回。


    结课的时候,俱乐部去海边开了场party,在沙滩上摆了个烧烤摊。


    吃完饭后,好多人都下了海去疯玩。


    林弥初没有参与,在岸上看着海面上那一群花花绿绿的游泳圈。


    汹涌的浪花掀过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色的鸭子游泳圈上的人影,忽然消失不见。


    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林弥初就已经没入了海里。


    鼻腔瞬间被咸涩的海水淹没,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白色的泳圈,想也不想地往那头游。


    海水的阻力大,海面宽阔,游起来比在泳池里要费力很多。


    没过多久,她就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林弥初咬牙坚持着,终于还是一鼓作气把人一把救了上来。


    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被岸上的人做了几次人工呼吸后清醒过来,吓得大哭。


    小孩的父母急得眼睛都通红成一片,不断对林弥初道谢。


    而她在确认人没事后,散着湿漉漉的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最痛苦的那段日子,林弥初曾在无数个日夜,不只一次地埋怨过柯叙凛。


    为什么当时不能选择自私一点。


    为什么明知道危险,仍然豁出一条命去救一个混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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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当下,在林弥初模仿着他的样子,奋不顾身地潜入海底的这一刻。


    终于能够完全理解了他。


    ^


    12月25日,圣诞节。


    台北的冬天并不会下雪,在这个冷空气来临的蓝调时刻,整个商场里挂着彩灯和姜饼人,雪屋和圣诞树被装点得极其温馨,到处都充斥着复古红绿的圣诞气息,


    商场门口有做自媒体的街访记者在随机挑选路人做采访节目,无意间从人群中挑到了林弥初。


    摄像机的镜头里映出她清晰的面容,黑色长发,素白的脸,一双厌世清冷的眼睛,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薄薄的秋冬围巾,有些不适应地避开镜头。


    “你好,女士,我想请问一下,您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长得好看的女生拥有天然的话题度,记者生怕她跑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林弥初看着采访递话筒的人额头上因为奔波渗出的汗,缓缓慢下脚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记者对她摆了个十分感激的表情,手忙脚乱地翻着词本。


    他们做的是一档街头恋爱调查节目,于是问道:“方便问一下您今年多大了?现在是单身吗?”


    林弥初淡淡道:“不是单身,我今年二十八岁。”


    “那请问一下,您男朋友多大了?”


    “他……”林弥初的话微微犹豫顿了一下,随后一笑,“十八岁。”


    “我们是青梅竹马。”


    采访记者闻言,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以为她是说错了,不确定地追问。


    “……青梅竹马吗?”


    “嗯,青梅竹马。”


    林弥初点头,眼睛直视看向了镜头。


    “他爱我到十八岁,但我多爱了他十年。”


    她说完微微一笑,礼貌推开了面前的话筒,径直走开。


    身后的人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早就走远。


    林弥初推门走进商场,她摘下围巾,穿行过几家店面,来到了一家戒指店。


    柜姐一看到她的身影,就立马了然地问:“女士,您是之前来订了一款钻戒,现在来取戒指的是吗?”


    林弥初点头。


    柜姐打开锁,帮她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戒指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款小鱼形状的婚戒,两条小鱼合成了一个圆圈,中间用海宝蓝的钻石点缀。


    林弥初直接将那枚戒指戴在了手上。


    柜姐忙不迭说:“这款是婚戒,要不然,还是等您的爱人向您求完婚之后,再戴上吧。”


    “不用。”林弥初拒绝了。


    “他不需要求婚,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嫁给他的,”


    她推开商场的玻璃大门,重新给自己围上围巾。


    动作间,指根上的那颗钻石闪过一丝温柔的璀璨蓝光。


    柯叙凛,你知不知道。


    台北的海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热带鱼。


    我们这一辈子,终其一生,都只能被困在鱼缸里。


    隔着阴蓝的、潮湿的,朦胧的玻璃。


    日升月落。


    永远都听不到那句情话的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