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

作品:《输你

    日光和闪光灯射的周槐序眼睛极度不适,旁边有人一边笑的花枝招展,一边八百个假动作不是撩头发就是挥手地和别人在说:“就那边那两台和那边无人机全程现场直播。”


    周槐序闻言朝媒体区看了过去,学着其他车手其中一个比较没那么恶心的动作,对着镜头笑了笑,比了个赞。


    心想,这样电视那边应该能看到他吧。


    应该是看到我了吧。


    支了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另类的回应,礼尚往来也支起个笑脸冲他笑。慢动作比了比我,比了比你,比了比钱,刚才嗓子不得章法劈了,这会儿没缓过来,便用口型对应“我要还你钱”这几个字。


    周槐序的耳麦里传来准备的指令,他下意识点了下头,转身往回走。


    支了见状也松了口气,暗号接收成功,可累死个人咯。


    “你是台妹吧。”支了身旁的摄像空下来,打量的目光从她的工作证慢慢移到了她脸上,用不标准的台湾腔说,“挺会的吼,就是利用职务之便追人不太好吼。”


    台你爹,会你爷。


    支了对这个用眼神对她品头论足的油腻摄像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多解释一句,冷冷地撂了句“我胡建的”,就走了。


    并未觉得自己冒犯到他人的摄像无所谓地笑笑,和旁边的同事聊天去了。


    而没听到还钱这个事误会的也大有人在,比如刚才让支了看帅哥的同事姐姐,那是一路看着她兔子似的窜到显眼的位置,又是跳脚又是挥手又是比心的,俨然认识且关系还不一般,不然一直冷酷到底的帅哥怎么就突然热火朝天了?


    “认识啊?男朋友吧?”同事姐姐一脸暧昧地拿手肘轻撞了一下支了,小声地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羡慕你俩谁吃的好哦。”


    八卦是媒体的触角。支了发现一双双耳朵都时有时无地凑了过来,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付敏都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将脑袋朝她这个方向偏成快九十度了。


    跟刚才那个摄像情况不同,不解释恐怕是不行的。就刚才现场那个阵仗,万一浮绿水拿了个好成绩肯定是妥妥上热搜的,指不定她那一串连招被谁拍到也得连带着上去。到那时候芝麻大的小事就能瞬间变成瓜田李下。就好比老王家买了个西瓜,传到最后就变成了老王家生了个不是老王的娃。


    而传播者眼前不明所以之人皆有可能。帅哥在网络世界里会受到最大程度的宽容,相反被编排挨飞刀的总是女孩子。


    造谣一张嘴,人得跑断腿,她可没有那个联合国时间去处理纷争。


    杜绝祸端就得彻底把一切导火线扼杀在摇篮。


    “不认识也不是男朋友,就是有一次……”


    支了言简意赅地说完,还特地说明了都有摄像头可以作证,随即双手一摊,就这么简单。


    桃色八卦没吃上,大家收回耳朵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只有最开始的同事姐姐未完待续地来了一句:“往往英雄救美的结局都是以身相许,趁他还没火拿下他,你俩绝配。”


    支了哭笑不得,这位同事姐姐,你就不应该在体育频道。


    *


    果然是诸葛亮隆中对策,冠军竟还真是那匹杀出来的黑马。


    33号白马王子。


    人在上面领奖,新闻在网上蔓延。


    颁奖的氛围就更加的震耳欲聋了,话筒里说什么都被周遭稀释了七七八八,听的人迷迷糊糊的。


    支了远远地望着领奖台上举着奖杯不激动也不张狂的人,人高腿长挺拔利落,浓墨重彩的五官噙着轻描淡写的笑意,深邃的眉目里波澜不惊。帅酷拽的评价她听得耳朵里起茧子,这些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其实都很适配。可是她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似乎对一切万物都在应付,对整个世界全是无所谓。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抛头露面来参加赛车这种如此激烈的竞技呢?


    刚才颁奖的时候,是叫他zhanghuaixu的吧?


    瞎猫撞上死耗子,他还真是姓张。


    *


    下了领奖台,邱海波赶紧迎了上来,那是一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采访啊,庆功宴啊都被周槐序给否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训练你很累,不急不急。”邱海波拍拍周槐序的背,“这些咱们都可以延后。”


    周槐序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瞧着邱海波:“邱教练,我很感谢你让我进车队参加这个比赛,现在我也……”


    这开场白,邱海波心里一咯噔,忙立手打住:“这么开心的时候咱聊点高兴的事。”


    周槐序知道邱海波故意不让他说,确实也不应该在今天这种场合扫兴。


    他点了下头:“嗯,你说。”


    邱海波一抬下巴:“我都看到了。”


    周槐序:“什么?”


    邱海波此刻的样子点颗痣就是妥妥一媒婆:“媒体区那个小姑娘,我看你俩大庭广众眉来眼去跟那儿互动,让你吃爱情苦的人吧。”


    邱海波当时站在一边,但正好站了个最佳观赏区。周槐序这小子一开始高冷的像是要决战雪山之巅一样,把他之前提醒的流程完全当做放屁,将自己那句来比赛不是来卖笑的由内到外贯彻到底。


    现场倒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地对着他热情似火,他寻思也罢,反正有那张脸怎么都行,自我安慰到了。


    谁知峰回突然路转,媒体区有个小姑娘朝他比心,跟一针兴奋剂似的让他眉开眼笑,还点赞握拳孔雀开屏。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小姑娘,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头小脸小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妥妥的清纯初恋脸,本质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长相,其实这样的姑娘对男孩子非常具有杀伤力。


    看图说话都不带这么离谱的,周槐序无语地笑了一声:“你在那儿乱点什么鸳鸯谱。”


    “没事,那么乖的姑娘,你吃了她的苦不丢人。”邱海波嘿嘿一笑,“再说了,人家不是又回来吃你这回头草了嘛,说明什么?”


    周槐序斜眼看他:“……”


    邱海波抬手在他身上上下一比划:“说明出走一番,归来发现还是你最珍贵。”


    周槐序对于邱海波的顶级理解基本上已经免疫了。


    而且,乖?那大概只是表象。


    耳边的蝉鸣聒噪却看不见踪影。


    那女孩就像这蝉,天生有着和树皮相近的体色,无非是给自己镀上一层天然的保护色,障眼法而已。


    “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她完全不认识,我也不是在给她打手势。”周槐序顿了顿,补充,“更加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吃她什么苦。”


    “好好好,进去进去。”邱海波点头如捣蒜,知道这颗回头草在傲娇,随他去吧。


    *


    支了跟着付敏去采访,一路上都没看到她要找的人,后来听说想要去采访的都吃了闭门羹,对方不接受采访。


    付敏琢磨如果他们能拿到采访权,不就是妥妥的独家。


    于是他让支了反正要找他还钱,趁机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他接受采访。


    支了“啊”了声,抬手指着自己:“我啊,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呀?”


    “好歹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你不说他人不错的嘛,试试。”付敏使出杀招,“你要真能办妥了,实习证明开两份,实习工资给你翻倍。”


    支了眼睛蓦地一亮,立马就被物质给收买:“呐,您说的啊,那我……试试。”


    *


    公共休息区,周槐序坐在靠窗单人沙发上玩消消乐。有人过来了,他撩起眼皮看了眼,是其他车队的,又把眼睛落回到手机里。


    两双不同颜色的鞋走进视野里,有人率先开口:“恭喜你啊,第一次参赛就是冠军。”


    周槐序清浅地勾了下唇:“谢谢。”


    两人就着周槐序对面的沙发坐下,跟他聊了起来。说聊天基本上都是对方在说,周槐序偶尔喝个水,给个反应。


    单方面介绍了下自己,聊到了比赛经历,飞机头那位睨着周槐序说:“羡慕你啊,我们都是正儿八经一场一场硬拼过来的,早年车不行装备不到位各种问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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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说我们这身上就没几块好地儿。你们不一样啊,有钱就有资本,人力物力什么装备都是顶级的,一出道就是冠军,要不了明天,咱们这个圈子就又改头换面了,你说是吧?”


    明夸暗讽,周槐序想说菜就多练,但又觉得没必要,嘴长在你身上,怎么想怎么说随便,就是挺吵的。


    飞机头身旁的队友见周槐序也不搭腔,又见他这位兄弟一脸的不爽,便主动换了个话题:“哎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个平京电视台的记者在找你。”


    周槐序“哦”了声,没了下文。


    “叫……支了。长得很漂亮,说话好听又有礼貌,就是怎么听到她叫你张槐序。”


    飞机头一副大惊小怪“嗐”了声:“现在这些女的是挺有意思,尤其是搞文字工作还能跟你玩点文字情趣。”


    旁边队友问:“什么文字情趣?”


    “张家长李家短呗。”飞机头的视线落到周槐序的小腹下方,笑得猥琐,“兄弟,人家姑娘都给你改姓了,你是给她看你那儿了,还是你早就已经放她那儿了?都是男人别这么小气,分享一下,我……”


    “砰”“啊”地两声,一前一后响起。


    周槐序一脚踹在茶几上,茶几受到重力径直连滚带翻地招呼到飞机头的身上,连带着桌上的玻璃杯和水齐齐砸在他的头上,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支了和邱海波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靠,你特么有病吧。”飞机头想反抗却完全被压制。


    周槐序将手机丢进沙发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啊,才看出来。”


    旁边的队友倒只是小腿被茶几边沿撞了下,忍着疼站了起来,看着一旁疼的青筋都冒出来的人,忙准备伸手去拉他。


    周槐序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让对方发憷,去拉飞机头的那只手默默无闻地缩了回去。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飞机头,腿抵着茶几让他动弹不得,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声音冷淡:“嘴巴那么有营养赛车多屈才,不如代替肥料浇灌庄稼给人民做点贡献,回头国家说不定还能给你颁一个农业贡献奖。”


    说完本打算走人,后面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落在身边。


    一个是一脸茫然,一个一脸忙碌。


    周槐序瞥见“一脸茫然”的胸前工作证上的名字——支了。


    这不巧了,白天还真别说人。


    来都来了,周槐序刚松开的腿又怼了回去,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指了指支了:“给她道歉吧。”


    支了被点名,一头雾水又格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呃……为什么?”


    飞机头明显丢脸不服气嘴硬加愤愤不平,偏过了头去,他的队友见状连忙跟支了赔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飞机头又“啊”了声,众人看过去,是周槐序又加大了力度,却一句话也没再说。


    “……对不起,对不起。”动弹不得的飞机头扭回头来望着支了,“我不应该开你玩笑,对不起。”


    周槐序嗤笑了一声,力道跟随:“玩笑?”


    飞机头:“是黄……黄腔,对不起。”


    支了了然地扬了下眉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瞪了飞机头一眼,那你活该。


    周槐序撤开了腿,飞机头的队友和邱海波连忙过去扒拉开茶几,把人扶起来。


    “zhanghuaixu。”


    支了挡住要离开之人的去路,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现金,有一种了了一桩心事的尘埃落定,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还记得我吧?上一次救护车的钱你不是给护士了,要不了那么多。还有,谢谢你啊zhanghuaixu。”她扬起笑脸望着他,比了个耶,“两次。”


    周槐序瞧着眼前一手耶一手钱的人,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一双灵动鹿眼含着清澈纯粹的真诚笑意。


    他没有接钱,弯腰捡起沙发上的手机,越过她时淡淡地说:“留着挂个耳鼻喉科吧。”


    支了举着钱转身指向那抹高大的背影:“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