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痛苦与迷惘

作品:《洪荒:隐居不周山,我巫族不莽了

    终南山,云蒸霞蔚,仙气缭绕。


    山势雄奇,古木参天,偶有仙鹤翔空,灵鹿饮涧,一派超然物外的洞天福地景象。


    与杀气暗涌,人心诡谲的西岐城相比,这里简直是两个世界。


    姜子牙一路借土遁之术疾行,不过一日一夜,便已赶至山脚。


    他没有心思欣赏这沿途的仙家景致,只是收敛了气息,沿着山间石阶,一步一步,神情肃穆地向着山顶的玉柱洞走去。


    他的心,随着离玉柱洞越来越近,也越发沉重。


    此行成败,在此一举。


    洞府门前,两个守门的道童见一个须发皆白,面带风霜之色的老道走来,正欲上前询问。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却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连忙拉住同伴,抢先一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弟子金霞,拜见姜师叔。”


    “不知师叔今日驾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姜子牙在昆仑山时,也曾指点过这些记名弟子修行,他们自然认得。


    “不必多礼。”姜子牙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要求见云中子师兄,还请代为通传。”


    金霞童子不敢怠慢,连忙道:“师叔请随我来,师尊早已知晓您要前来,正在洞中等候。”


    说罢,便引着姜子牙,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走进了玉柱洞中。


    洞内别有洞天,不见山石的阴冷潮湿,反而温暖如春,氤氲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墙壁上镶嵌的明珠,将整个洞府照得亮如白昼。


    正中央的云床之上,盘坐着一个身着水合道袍,面容清癯,气质冲淡的道人。


    他双目微闭,手中拿着一卷道经,仿佛与这整座洞府的清净气息,融为了一体。


    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中的福德真仙,云中子。


    “师弟,来了。”


    云中子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师兄。”


    姜子牙走到云床前,对着云中子,深深地稽首一礼。


    这一拜,拜得极重,也拜得极沉。


    云中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平和,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悲喜。


    当他的目光落在姜子牙身上时,那平和的眼眸中,也禁不住泛起了一丝波澜。


    眼前的姜子牙,与他印象中那个虽年迈,却精神矍铄,眼中总闪烁着智慧与抱负的师弟,判若两人。


    他面容憔悴,两颊深陷,那双曾经洞悉风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其中翻涌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悲愤、痛苦与迷惘。


    一身道袍,也沾满了风尘,更有一股洗不掉的,从西岐城带来的血腥与权谋之气,与这玉柱洞的清净,格格不入。


    云中子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师弟,那张冲淡平和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悲悯。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姜子牙那颗一直紧绷着,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心,稍稍松动了一瞬。


    积攒了一路的悲愤与委屈,在这一刻,险些冲破理智的堤坝。


    “师兄……”


    姜子牙的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却只化作了三个字。


    “求您了。”


    云中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招。


    只见他身侧的云气之中,光华一闪,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由水色与火色藤蔓交织而成的花篮,悄然浮现。


    花篮之中,空无一物,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水气与火光在其中流转不休,演化出混沌初开,万物生灭的玄奥景象。


    正是云中子的伴生灵宝,水火花篮。


    “师弟,你所求之事,贫道已知。”


    云中子看着姜子牙,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是,天机混沌,因果缠身。有些真相,一旦揭开,便再无回头之路。”


    “你,可想好了?”


    姜子牙没有半分犹豫。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中子。


    “子牙,想好了。”


    “纵万劫不复,也要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道!”


    云中子看着他眼中那份决绝,再次叹息。


    他不再多言,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水火花篮,轻轻一点。


    “水火鉴影,追本溯源。”


    一道法诀,打入花篮之中。


    “嗡——”


    花篮轻轻一震,那篮中流转的水火二气,猛地加速旋转起来,最终在花篮的正上方,汇聚成一面约莫一人高的,光华流转的水镜。


    镜面之上,先是一片混沌。


    随即,无数光影飞速闪过,仿佛时光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倒流。


    最终,画面定格。


    那是一片广袤的狩猎场,远山如黛,草木枯黄。


    岐山。


    姜子牙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屏住了。


    镜中,一身戎装的伯邑考,正意气风发地纵马驰骋,追逐着一头受惊的梅花鹿。


    他的身后,姬发与一众将士紧紧跟随。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然而,在水火花篮的映照下,所有被掩盖的细节,都无所遁形。


    姜子牙清楚地看到,在那狩猎队伍的后方,申公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毒光,他的袖袍之中,一只手指,正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姿势,对着那头梅花鹿,轻轻一点。


    一道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黑气,没入了鹿的体内。


    那梅花鹿本已力竭,却突然像是发了疯,猛地调转方向,不再逃向开阔地,而是直直地朝着一处险峻的悬崖窄道冲去。


    伯邑考没有多想,立刻纵马追了上去。


    而姬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对着身边的亲卫,使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眼色。


    窄道之中,伯邑考的坐骑被那疯狂的梅花鹿引得一个踉跄。


    就在他全力稳住身形的瞬间。


    “咻——”


    一支黑色的羽箭,自他身后的追兵中,悄无声息地射出。


    那羽箭的目标,不是鹿,而是人。


    镜中的画面,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姜子牙能清晰地看到,那支箭矢,是如何精准地,从盔甲的缝隙之中,射入伯邑考的后心。


    他能看到,伯邑考脸上那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他缓缓回头时,那双看向自己亲弟弟的,充满了痛苦与不解的眼睛。


    他更能看到,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姬发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与愧疚,只有一片冰冷的,计划得逞的漠然。


    那每一帧画面,都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


    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姜子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