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怎么还过来了？”


    司濯年站起身，垂眸看着杜明锦。


    她脖子上围了一个巨大的针织围巾，是最近一段时间，杜母跟舅母学会的，给她和杜清宴两个人一人织了一条。


    虽然手艺不精，但是胜在用料好，暖和得很。


    现在杜母仍然在家里，想着给几个表哥表姐都织一条。


    杜明锦也想要学着给司濯年织一条，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我来瞧瞧我们种的粮食怎么样了。”


    杜明锦扫过田地，感慨道：“有时候觉得做粮食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冷的天还要拼了命地往外冒头，比人还努力呢。”


    杜明锦没得到司濯年的回应，只听到了声轻笑。


    她狐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粮食的，好像有点道理。”


    司濯年顿了顿，侧过身指着杜明锦种下的几个特殊种子道：“不过这几颗种子不太一样，它们的长势比普通的种子更快，你是用了什么特别的肥料吗？”


    “这几颗种子是我自己的种子。”


    杜明锦坦白道：“它们是……从那里带出来的，我也是想要看一看，究竟会有什么效果，所以才试了一下。”


    “如果它们可以撑过这个冬天的话，到明年，说不定我可以拿出来更多种子来种，到时候我们的收成一定是最多的。”


    杜明锦用力地挥了一拳，仿佛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而偏偏有人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


    陈贵嗤笑一声，信步闲庭地走到两个人面前，贪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杜明锦的脸上。


    “你是杜姑娘？”


    陈贵明知故问。


    强行装出来的文绉绉模样，也直让杜明锦心里作呕。


    人怎么能恶心成这幅样子？


    “我是，你叫我同志就可以。”


    “不，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姑娘。”陈贵不动神色地朝着杜明锦靠近：“毕竟，放在以前，我也是个文人。”


    杜明锦：……


    文人听到陈贵的话，都要为了清白去投江。


    杜明锦又后退一步：“陈地主，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看我这记性，竟然全给忘了。”


    大冬天，陈贵偏偏要拿把折扇装风骨，他装模作样地摇了两下，开口道：“我是想要告诉你，钱可不是靠种地种出来的，做生意，知道吗？”


    “我家祖上几代经商，钱都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可是你看……”


    陈贵的扇子一转，指向了司濯年：“他现在种地，上一辈是不是也种地，上上一辈是不是也种地？”


    陈贵根本没给司濯年回答的机会，直接下了定论：“结果显而易见了，杜姑娘，你要是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和自己一样种地，那不如来跟着我做生意，我保证你不用一年，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说着，陈贵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摸上了杜明锦的手背。


    可却被司濯年猛地攥住了手腕。


    “疼疼疼……”


    “陈地主。”司濯年冷笑：“自古就有农民了，可是商人，在几百年前，地位可也不比农民高到哪里去。至少古今多少年，农民从来没有被人人喊打过。”


    “哼，谁会在意一帮种地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只有把钱拿到手里，才是最实在的。”


    陈贵冷漠地扫过司濯年，面对杜明锦时又换了表情：“听说你们一家还寄居在你母亲的娘家，这可怎么行？”


    “寄人篱下的滋味最不好受了，想不想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呢？”


    杜明锦挑眉：“陈地主有办法帮我？”


    “办法多得是，就看杜姑娘愿不愿意了。”


    陈贵看杜明锦上钩，别提多高兴了。


    他就知道，与其寄希望于秀梅那个蠢货，还不如自己出马。


    钱怎么可能搞不定呢？


    “明锦，他……”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陈地主您亲自过来，肯定是想要快点成事的吧，要不然我们今天就把话给说开了，你看怎么样？”


    陈贵唇角抽搐。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平时看上去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究竟是和自己装糊涂，还是……


    故意的？


    “今天？”


    “最近生产队没什么活干，陈地主家大业大，应该不介意我们两个人去你家里蹭顿饭吧？”


    陈贵额头青筋直跳。


    两个人？


    杜明锦把他当成什么了，冤大头吗？！


    不过，陈贵确实不想放弃这个能和杜明锦接触的机会。


    即便有司濯年这个碍眼的家伙在，陈贵也相信。


    人只要在看到不属于自己的巨大财富后，总会像秀梅那样，义无反顾地踏上歪路。


    这次是两个人，下次，就不一定了。


    “当然可以，今天中午，不见不散。”


    陈贵对杜明锦下了邀请之后，就先一步离开了。


    司濯年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只苍蝇，杜明锦看着好笑，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答应陈贵，你不知道他对你……”


    “我知道。”


    杜明锦打断了司濯年的话：“但是我必须要去他家里一趟，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之后的某一天，而且如果你不在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不是更危险吗？”


    司濯年噎住。


    杜明锦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可能放心杜明锦一个人羊入虎口。


    “为什么非要去一趟陈贵家？”


    “我怀疑陈贵和秀梅两个人在做的生意……不是正经生意。”


    其实最近一直陆陆续续有人不见。


    杜明锦起初没有注意到，因为不见的人并非是她印象中的青年女子。


    而是一些与杜清宴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他们多数借口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准备背井离乡出去闯荡。


    可说完这话，就再没和家里联系过了。


    有些人警惕性高，去车站问过，压根没有他们离开的记录。


    这件事杜明锦也是听杜清宴提起的。


    他有一个工友想要杜清宴和他一起，可是杜清宴惦记家里人，拒绝了。


    告诉杜明锦之后，她也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被自己改变了，但是，陈贵和秀梅，仍旧会踏上那条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