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宴将两个麻袋都扛到了自己肩膀上，艰难地挪动步子往食堂走。


    他没发觉，自己的行动被楼上的柳清清看得一清二楚。


    奇怪，杜清宴现在不应该在病房中吗，为什么会去后院，还扛了两个那么大的麻袋？


    “清清，你一个人站在那儿看什么呢！”


    同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柳清清吓了一跳，赶忙挡住了窗户，尴尬开口：“没什么，今天好像还是没人送菜来。”


    她几乎告诉了所有人，自己谈了一个有钱又阔绰的病人，马上就要能去当阔太太了，如果这时候被别人发现杜清宴那怪异的行动，自己还要不要脸面了？


    柳清清只想弄清楚杜清宴在做什么，可是眼下她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打发了面前的同事。


    “你还担心这个，不是天天都有人把饭分给你吗，我们谁吃不饱也轮不到你呀！”


    同事打趣地笑了起来，柳清清也尴尬地跟着笑。


    她顺势瞥了一眼楼下，杜清宴已经没了踪迹。


    柳清清这才松口气，摇头道：“杜大哥对我确实很好，就是人有点太老实了，整天就知道送一点不值钱的东西。”


    “听说他以前可是做少爷的，难道不知道车子房子票子才是最应该送的吗，再不济，缝纫机收音机，好歹送点见得到摸得着吧！”


    同事看着柳清清抱怨的样子，忍不住咂舌。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没和人家正儿八经在一起，却已经惦记上这样的好东西了？


    许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同事随意应付了柳清清两句后，就借口要忙先离开了。


    柳清清也不甚在意，甚至觉得是随了自己的愿，赶紧跑下楼去了食堂，想抓杜清宴个正着。


    谁知道她到食堂的时候，正看到杜清宴与抄着锅铲的大师傅讨价还价。


    “菜是不错，但价钱太贵，我们不收。”


    大师傅一夫当关，叉着腰冲着两个麻袋的菜指指点点，眼神却时不时瞥一眼杜清宴，摆明了是想等他先给台阶。


    谁知道杜清宴却不接他的招，闻言直接把两个麻袋系了起来，扛着就要往外走。


    这下可轮到大师傅急了，两步绕到杜清宴身前，旁敲侧击问道：“看你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往哪去啊？”


    “您不收这个菜，我只告诉周围的饭馆转一转，指不定谁家今天想要开张，就收了呢。”


    杜清宴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急得大师傅直跺脚。


    “等等，价钱咱们再商量嘛，你卖给咱们卫生院，也算是给人民做好事啊，卖给小摊小贩，钱是挣了，良心过得去吗？”


    杜清宴笑了：“师傅，我是卖东西的，不是卖良心的，我拿东西，别人拿钱，又不是亏心事，怎么就过不去良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小伙子，年轻人要有点奉献精神的，这样吧，你便宜一点出个价，我给你包圆了，不能让病人医生没东西吃吧？”


    大师傅在医院食堂呆了很多年，平常也负责采买食材，卫生院给的定额，这个月其实还有不少。


    但省出来的钱，可都是他的钱。


    杜清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伸出来了五根指头：“十五块。”


    “你疯了吧？”大师傅没忍住破口大骂：“十五块怎么比刚才还贵，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不是非卖你不可。”


    杜清宴将东西放下，拿出来了根玉米扔给大师傅。


    “看到了吗，成色这么好的菜在这种形势下根本不愁卖，你要是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我走出这个食堂之后，你再想要，就是二十块钱。”


    杜清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比来得时候还更快一点。


    大师傅如芒刺背，仿佛杜清宴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身上一样。


    玉米可以做成稀饭和窝窝头，土豆和菜也可以切碎后拌进面里，抠抠省省大概够两天用，十五元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最近放出了口风，市里的领导可能会来卫生院视察。


    虽然原因不明，可是要让他们看到食堂连菜都做不出来，自己这工作可真到头了。


    “停，十五就十五！”


    大师傅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心叫住了杜清宴：“你的菜一共就这么多，还是之后还会有？”


    “如果你们需要，三天可以送一次，不过价钱我不能和你确定。”


    “什么意思？”大师傅顿时火了：“你还想要涨价不成？”


    “如果仍旧是这样的情况，我会酌情考虑涨价，如果雪化了市场开了，我也会酌情降价。”


    “市场开了谁还需要你的菜？”


    杜清宴眯了眯眼睛：“需求不同，总有需要好菜的时候，十五块现在给我，不接受赊账。”


    “真服了你了，病了还不老老实实呆着，这么会做生意，以前是干什么买卖的？”


    “生产队的普通工人而已。”


    杜清宴收好了钱，顺道帮大师傅将东西搬进了后厨。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去趟集市，看看能不能给柳清清买个好点的礼物时，就看到柳清清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杜大哥……”柳清清欲言又止地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家不做生意。”


    柳清清彻底糊涂了，她确实听到杜清宴说自己只是个普通工人，可是普通工人能有钱成这样，开玩笑呢！


    但做蔬菜生意，难道就能成富商了？


    显然也不可能。


    难道他们是装出来的，其实来卫生院看病已经是拿出了全部身家，可这样的话，杜清宴为什么愿意给自己五块钱，就为了一份饺子？


    不行，自己必须再试探一下。


    “清清，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我，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买来送你。”


    就用卖菜的这点钱，够买什么的？


    不过杜清宴既然开口提了，柳清清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我想要一块手表，最近太忙了，连看时间的空都没有。”


    说罢，柳清清又假意捂住嘴：“可是手表很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