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拍得正尽兴，门忽地从里头被拉开。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险些一个跟头直接栽进去。


    杜明锦正准备去扶，就看到大爷被弹了出来，勉强扶着墙根才站稳身体。


    “哎呦喂，您一把年纪也不说小心点，老骨头要是摔了还不躺医院里头去，俺爸说现在医院里面人山人海的，您挤都挤不到跟前去。”


    大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开口：“凤霞，你咋一个人在家？”


    “俺爸说眼瞅着到年根了，再不杀年猪来不及了，所以他去吆喝亲戚了，让我在家里先杀着，刚放完血您就过来了，要不提点肉走得了。”


    被叫做凤霞的女人人高马大，快比大爷高出半颗头去。


    杜明锦觉得，凤霞的胳膊足足有自己的腿粗，可是却不显得胖，只觉得壮得可靠。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医院时候也见过一个给女儿拿药的杀猪匠，说自己女儿人高马大的，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杜明锦盯着凤霞看了片刻，果真看到了一朵小小的云悬停在她的头顶。


    “流感”


    云的颜色越浅，证明她的病已经快到痊愈的时间了。


    杜明锦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见大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早和老邓说了百八十次，你一个女娃跟着他学什么杀猪，弄得咱们巷子里头臭烘烘的，还难找婆家。”


    “叔，您废话咋这么多，肉到底要不要啊？”


    大爷咳咳地咳嗽起来，故作正经道：“这样吧，给我来块五花，今天这事就算了，我正领租客看房子呢！”


    凤霞一听便乐了：“早知道你就好这口，俺爸交代了给你留最肥的那块，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得，凤霞进了趟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块油光锃亮的五花肉，七肥三瘦，看得大爷口水直流。


    “好肉，真是好肉，回头我整点酸菜炖了，你喊上老邓去我那儿喝酒！”


    “得嘞。”


    大爷拿着肉欣喜了半晌，才想起来正事。


    他有些尴尬地转身看向杜明锦和司濯年两个人：“不好意思，他们家杀年猪，臭也就臭这一天，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你们要是觉得不放心，过几天再来看……”


    “叔你早点说今天有租客，我们就不在家里杀了。”


    凤霞也走出来，站在大爷身旁。


    她同样戴着一副皮袖套，随意在皮围裙上抹了抹血渍，笑得腼腆：“放心吧，等会儿我就烧点香木头，保证明天干干净净，一点味道都没。”


    “没关系。”


    杜明锦笑着表示理解。


    杀年猪是这里的传统，条件不错的人会在年后挑一头猪养着，养到年关宰了，给亲戚街坊们分一分肉。


    生产队年年也是如此，舅母刀工好，偶尔也会去帮忙分一分猪肉，换来几个猪蹄给家里人炖汤喝。


    这本来就是喜庆的事情，只要不是每天都有这种味道，杜明锦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见杜明锦如此理解，凤霞眸子里头闪烁出了几分激动，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招呼道：“你们给我等着！”


    杜明锦：？


    杜明锦诧异地抬起头，与司濯年对视。


    怎么，她刚才拢共就说了三个字，凤霞难道是进去拿刀了不成吗？


    她没惹凤霞吧？


    大爷看出了两人的疑惑与窘迫，笑得更尴尬了：“凤霞就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有时候她爸都降不住她，十里八乡的，凤霞是最虎的一个。”


    “来来来，这点给你们拿上！”


    凤霞风风火火冲出来，手里提了一串腊肉和一根腊肠，“去年腊的，味道没那么重，你们看看能不能吃习惯！”


    “这不合适吧？”杜明锦想要推托，可哪里是凤霞的对手。


    她用力一塞，推得杜明锦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


    “啥合不合适的，耽误了你们的事情，给你们点东西太正常了呀！说不定咱们之后还能成邻居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明锦哭笑不得，凤霞说话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不过热情得确实像火一样。


    搞得她还真的不太好拒绝了。


    “那……谢谢你？”


    “谢什么谢，用不着，赶紧去看房子吧，我还忙着弄猪血呢！”


    说罢，凤霞又用力一关院门，险些又撞了一旁的大爷。


    “着什么急啊！”


    大爷笑骂一声，语气无奈：“跟老邓一个性子，就说不能让土匪带孩子吧！”


    “那你们不嫌弃，咱们就进去看看房子吧，这个月快到头了，就当做是我送你们的，租金从下个月开始算。”


    这条巷子里面的人咋一个比一个大方？


    杜明锦受宠若惊，没有拒绝大爷的好意。


    他们细细进屋里看了一圈，房间比两个人想象中更大也更干净，五元一个月的租金，实在让杜明锦挑不出大毛病来。


    “电话线可以接吗？”


    客厅里面放着一部电话，可见房主之前的条件就不错，寻常人家多数都是去小卖部花钱才能打一阵时间。


    大爷看了一眼电话，愁眉苦脸道：“以前我儿子弄得，我也不太清楚，这两天我找人问一下。”


    杜明锦听出大爷言外之意，连忙安抚道：“放心，接电话的钱我们出。”


    “好，好，那这两天我就帮忙接上，你看家里还需要添置什么，我一道给你们买回来。”


    “帮我们置办三床被褥吧，把电通了就好，生活用品最好齐全一些，我先把钱给您放在这里了，如果不够用您再和我说，够用就当做是房租了。”


    邻居是个热心肠，房东也是个憨厚的小老头，家里还有电话可用，杜明锦简直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


    “差不多这几天我就搬过来，麻烦您尽快帮我们整理一下，谢谢您了。”


    “哪里，你们才是帮我大忙了，我看天也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是卫生院对吧？”


    “对……你今晚住在哪里？”


    杜明锦这才想起来，还有司濯年没有安排。


    他是突然来的，给自己送好消息，又跟着自己跑来跑去忙了一天，现在还没找落脚的地方呢。


    “不用管我，我住招待所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