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么一点？”


    杜明锦惊讶地合不拢嘴，零零散散的书加起来有十多本，其中明显有很多孤本。


    虽说二手书的价钱不稳定，可是毕竟夹杂着回忆，以这种价钱收下，杜明锦都觉得心里不安生。


    “要不然，您再涨一点？”


    “真是怪事，我只在这条街上看过砍价的人，没见过还要往上提价的人。”


    老太太摆摆手，又重新回到了躺椅上。


    摇摇晃晃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声响，老太太笑着开口：“五块钱，你们拿走吧，这里不用交租，我一个老婆子用不上那么多钱，就当做是帮我忙了。”


    见状，杜明锦也不好继续推辞。


    司濯年抢先她一步，将一张平整五元钞票放在了报纸边，开口道：“麻烦您照顾了，之后可能还要来买几本书。”


    他还记得方玉山说，要再给杜明锦一个书单。


    这里是他最了解的一个书店，哪怕买不全，大部分总是可以买到的。


    “好，下次来给我带几个上次的蒸饺，我给你算便宜一点。”


    司濯年笑着应下，准备拉杜明锦离开时，却听杜明锦问道：“您刚才说过，这都是您过去学习时候看过的书本，那就是说，您也会外语对吗？”


    她本想问问老太太有没有意愿到村里教书，又或者自己也想要请教她一点外语问题。


    谁知道老太太听到这话后脸色骤然变了，半点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反倒是警惕地盯着两人，直直地将他们俩往外推。


    “她不是有心的。”


    司濯年还想要为杜明锦解释两句，结果也一样吃了闭门羹。


    杜明锦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苦笑一声道：“我好像给你闯祸了。”


    “没有，是我没给你说清楚。”


    “你们两个招惹那老太婆了吧？”书店旁边是个卖二手收音机的，因价格昂贵而生意惨淡，不过他大概还有其他副业，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在这里看会儿店。


    他讪笑着，语气打趣：“她就是那样，像是条疯狗一样，谁说错话了咬谁，不过你好像还是头一次惹她生气？”


    老板半晌才指了指司濯年：“我记得你好像是那个滥好心的人？当初就是你给老太太送回来的。”


    司濯年颔首，叹口气：“今天确实是我们说错话了，等下她要是开门了，替我们道声歉吧。”


    “她今天可不会开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吃住都在里面，巴不得一天到晚都不离开，要不是还需要倒夜壶……”


    老板看着司濯年的神色，又长叹口气：“知道了，你还真照顾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儿子呢。”


    “可不敢在她面前提这种事。”


    老板顿时哭笑不得起来：“用得着你告诉我，我还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你要是真想谢我，改天就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不是我们不想照顾您生意，实在是口袋里面没那么多钱，您的东西可真不便宜。”


    老板爽快地摆手：“行了，知道你就是不感兴趣，哪天要是来找我了，我也给你算便宜点，保准比那老太太的书还实惠。”


    说罢，他又走进店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皱巴巴的蛇皮袋。


    “装着走吧，捧着多麻烦。”


    杜明锦礼貌点头：“谢谢您。”


    “不客气，为美女服务。”


    老板油腻地吹了声口哨，却连眼神都没在杜明锦身上停留多久。


    她有些讶异，很快便笑了起来。


    看来在地下开店的人，有时候比坦坦荡荡走在街上的人还要正大光明。


    司濯年提起一袋子书，和杜明锦慢悠悠地往外走。


    杜明锦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询问道：“刚才那个老太太，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上辈子杜明锦压根不知道司濯年认识这号人。


    不过，她也确实知道，司濯年偶尔包酸菜蒸饺的时候，确实会留出一两个。


    只不过那时候杜明锦自诩不想耽误司濯年，所以对于他的秘密，也从不追问。


    而现在，杜明锦明白，司濯年是将蒸饺送来给刚才的老太太了。


    “前两年来镇上办事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人生地不熟，迷路到这里，正好看到老太太被两个卖碟的大小伙难为，就帮她赶走了。”


    他说得简单，实际上整整在这里守了快一个星期，那帮人回来了三四次，全都被司濯年给打走了，甚至有一次最严重，差点一帮人全进了警局。


    好在他们似乎不想招惹警察，最后拍拍屁股灰溜溜地走了。


    但已经过去的时候，他也不想告诉杜明锦，再让她替自己心疼。


    司濯年索性转移话题，笑得格外无奈：“她那时候非要送我两本书，我推脱不了，才说自己不识字，结果她倒是觉得我是个文盲了。”


    “我知道你不是。”


    杜明锦猜到了司濯年的言外之意，立刻捧了上去：“放心吧，你肚子里面有没有墨水，我还能不清楚吗？”


    “说，说什么呢？”


    司濯年脸皮子薄，又红了耳根，脚底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杜明锦乐呵呵地追了上去，嬉笑着又扯起来了老太太的话题：“刚才那个老板说她是个怪脾气，我看她也不像是黑市的人，咋会在这里落脚了呢，而且那个店…她竟然是盘下来的吗？”


    “位置可不太好，老人呆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就容易关节出问题，她膝盖好像也有点问题。”


    “难道是那里的铺子比较便宜？”


    “是不贵，但不是她买的。”司濯年上车后，才同杜明锦开口解释道：“她是嫁来黑市的，以前留过洋，回来之后家没了，又赶上打仗，被她丈夫救下了。”


    “后来好不容易喘口气，跟着她丈夫来到了镇上落脚，那时候百货大楼正建呢，他丈夫也去参与了工作，一砖一瓦地干着，结果没盖完又被召回去了，这次……没再回来。”


    “她没想改嫁，就想着等丈夫回来，结果也只等到了抚恤金，一个寡妇在那段日子不好过，被人知道以前过过逍遥日子后，没少挨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