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芮揉了揉眉心：“王导说，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投票会持续到明天早上八点。现在看来……精神病院是去定了。”


    她看向周弈，眼神里带着询问。去这种地方，孟晚晚那边肯定会想尽办法作妖，危险系数和不可控因素都太高了。


    周弈却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Linda莫名打了个哆嗦。


    “挺好的。”他说，“我还没去过精神病院呢。”


    他只是在想，如果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孟晚晚不小心“绊倒”，或者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吓到”，那应该也挺符合逻辑的。


    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断层领先的投票结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红酒在杯中，晃出一圈危险的涟漪。


    “精神病院？”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很有趣，“也好。”


    她拨通了孟晚晚的电话。


    “喂，南姐。”孟晚晚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和紧张。


    “明天的约会地点，大概率是城郊那家废弃精神病院。”南筱的语气很平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孟晚晚压抑着惊恐的声音：“精神病院？！南姐，那种地方……”


    “怕什么？”南筱打断她，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你不是最会演戏吗？柔弱，害怕，需要人保护……这些，不都是你的拿手好戏？”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也更冷了。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让他爱上你。”


    “是让他，在全国观众面前，失控。”


    第二天一早，#废弃精神病院约会#这个词条，就以一种混合着离谱、惊悚和一丝黑色幽默的姿态，强势霸占了热搜榜第三的位置。


    点进去，是《怦然心动》节目组官博发布的投票结果截图，C选项那根长到突破天际的柱状图，嚣张得仿佛在对全世界宣布：我们这届网友，就爱看点刺激的。


    评论区更是大型狂欢现场。


    【哈哈哈哈！成了！家人们！我们真的把他们投进精神病院了！】


    【节目组：我只是想搞个浪漫恋综。网友：不，你不想。】


    【孟晚晚粉丝别哭了，换个角度想，这不就是恐怖片男女主经典场景吗？吊桥效应懂不懂？说不定你家姐姐今天就拿下周弈了呢？（狗头）】


    【楼上别奶了，我怕周弈进去之后先给鬼开个会，讨论一下精神病院的建筑结构和历史沿革。】


    【盲猜一个，周弈会对孟晚晚说：别怕，根据唯物主义世界观，我们应该相信科学。】


    保姆车里，Linda捧着手机，一边给周弈念这些热门评论，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看周弈的眼神，崇拜里又多了几分对“神明”戏耍凡人的敬畏。


    唐芮没她那么好的兴致，正拿着两部手机同时处理工作，眉头就没松开过。


    “Vi那边催得紧，摄影棚和团队都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过去。”


    “王导那边也把流程发过来了，他们会在精神病院门口跟我们会合，全程直播。”


    “还有三个品牌方想谈代言，都被我暂时压下了，等《风尚》出刊再说。”


    她语速飞快，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最后，她放下手机，看向从上车开始就戴着降噪耳机，闭目养神的周弈。


    “你真的没问题？”唐芮问，“南筱那边绝对设了套，孟晚晚就是那根递过来的枪。”


    周弈睁开眼，摘下一边耳机，答非所问：“唐姐，你信不信，有时候，最好的表演就是不表演。”


    他眼底一片清明，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计算机处理数据时的绝对冷静。


    唐芮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


    周弈不是要去演一个剧本，他是要去当那个剧本的bug。


    一个能让整个程序崩溃的bug。


    《风尚》的摄影棚在市中心一座工业风的旧厂房改造区，挑高极高，空间巨大。


    今天掌镜的，是时尚圈内出了名脾气古怪的天才摄影师，陈漫。一个能让一线明星等她三个小时，还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女人。


    陈漫今天穿了一身黑，短发，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她扫了一眼刚走进来的周弈，眉头不易察明地皱了一下。


    太素了。


    简单的黑T恤，工装裤，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整个人就像一杯白水，扔进这光怪陆离的时尚圈，连个响都听不见。


    “Vi，”陈漫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很强，“这就是你说的‘宝’？”


    主编Vi陪着笑：“漫姐，你先看看片子。”


    他指的是那张“星空之眼”。


    陈漫没动，只是盯着周弈：“照片会骗人。我要看活的。”


    她对助理抬了抬下巴：“给他上妆，换衣服。”


    造型师团队立刻围了上来。


    周弈被按在化妆椅上，任由那些冰凉的刷子和粉扑在自己脸上涂抹。他有些不耐，但想到了唐芮的嘱咐，还是忍了。


    半小时后，当他换上第一套衣服走出来时，整个摄影棚的光线似乎都为之一亮。


    那是一套剪裁极简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长裤，布料柔软地贴合着身体的线条，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妆容很淡，只是加深了眉眼的轮廓，让他那张本就出色的脸，更添了几分非人的精致。


    陈漫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站到光里去。”她命令道。


    周弈依言走到了主光源下。


    “看着我。”


    周弈抬眼。


    那一瞬间，陈漫从镜头里，再次看到了那片星空。


    不是照片上那种带着破碎感的静态美，而是一种流动的，带着生命力的，仿佛随时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咔嚓。”


    她按下了第一次快门。


    “很好，保持住。”陈漫进入了工作状态，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情绪再往下沉一点，想象你拥有一切，但下一秒就要失去一切。”


    周弈没说话。


    他只是想起了前世，站在格莱美领奖台上，手里握着冰冷的奖杯，台下是山呼海啸的欢呼。而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却是回酒店后，还有三首歌的demo要赶。


    那种极致的绚烂和极致的空虚，混杂在一起，从他眼底深处，一点点漫上来。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变得密集。


    陈漫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整个人都趴在了相机上，嘴里不停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