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租金、猫妖与六文钱
作品:《人在捉妖,撒钱请地府来帮忙》 张零灵抱着裹在道袍里的小黑猫,像抱了颗定时炸弹似的钻进老城区的筒子楼。楼道里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照着墙上的小广告,“专业通下水道”和“祖传根治狐臭”的贴纸在霉斑上层层叠叠。他刚爬到三楼,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趿拉拖鞋的声音,吓得赶紧把猫塞进怀里,用道袍下摆裹得严严实实。
“张零灵!”一个穿花睡衣的胖女人叉着腰堵在楼梯口,卷发棒还插在脑袋顶上,“这个月租金再拖,你就卷铺盖滚蛋!”
房东王大妈的嗓门能穿透三层楼板,张零灵赶紧挤出谄媚的笑:“王大妈您吉祥,这不是刚算命赚了点小钱嘛,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呢。”他一边说一边往口袋里摸,摸了半天只掏出三枚皱巴巴的一块钱硬币,还是昨天直播时观众打赏的虚拟礼物兑换的。
王大妈眼尖,一把抢过硬币塞进睡衣口袋:“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可告诉你,昨天楼下李大姐都看见了,说你在夜市跟只猫追得鸡飞狗跳,是不是又在装神弄鬼?”她突然盯着张零灵怀里鼓鼓囊囊的道袍,“你怀里揣的啥?”
“没、没啥,是我新淘的法器,叫‘乾坤袋’,能装天地呢。”张零灵按住怀里乱动的小黑猫,感觉猫爪正隔着布料挠他的肚皮。
王大妈伸手就要掀道袍:“我看看啥法器这么金贵——”
“别别别!”张零灵赶紧躲开,“这法器认主,外人碰了会倒霉的!上次有个收废品的碰了一下,当天就摔断了腿!”他这话半真半假,那收废品的确实摔断了腿,但跟法器没关系,是自己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
王大妈被唬住了,往后退了半步:“真的假的?”
“比珍珠还真!”张零灵趁机溜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手抖着开门,“大妈您放心,租金明天一定给,我这就去给法器开光,保准您今年发大财!”他话音未落就钻进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怀里的小黑猫就“嗷”地叫了一声,爪子差点挠破他的肚皮。张零灵把猫扔到床上,这才看清自己租的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和堆在墙角的破被子,剩下的空间全被拼叉叉买的劣质法器占满了。墙上挂着印着“八卦图”的鼠标垫,地上堆着“桃木剑”造型的痒痒挠,连枕头底下都塞着几包“开光符咒”味的辣条。
“别乱动啊,打碎了东西你赔得起吗?”张零灵指着一个写着“镇宅之宝”的玻璃球说,那其实是他花九块九买的鱼缸装饰品。
小黑猫蹲在床角,琥珀色的眼睛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零灵突然想起自己的承诺,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用锡纸包着的烤腰子——刚才跑路时顺手从摊上抓的。他把腰子扔给小黑猫,这小家伙立刻扑上去狼吞虎咽,尾巴尖的黑毛都沾了油星子。
“现在能说了吧?”张零灵坐在床沿,给自己灌了口从城隍庙带回来的劣质白酒,“猫又到底怎么重生?”
小黑猫叼着腰子含糊不清地“喵呜”两声,这次张零灵听懂了:“祖先大人会托生在母猫肚子里,三天后午夜子时出生。”
“母猫?哪只母猫?”
小黑猫立刻闭紧嘴巴,扭过头假装舔爪子,任凭张零灵怎么问都不肯再出声。
张零灵眼珠一转,把酒瓶往猫跟前凑了凑:“尝尝这个?三十年陈酿,喝了能成仙。”其实是超市打折买的散装白酒,十块钱三斤。
小黑猫警惕地瞟了瞟酒瓶,又看了看张零灵,犹豫了半天,还是抵不住酒香诱惑,低头舔了口酒。辛辣的液体让它打了个喷嚏,却像上了瘾似的,脑袋一埋就着瓶口喝了起来。没一会儿,这小家伙就摇摇晃晃站不稳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舌头都打了结,嘴里还嘟囔着“还要喝……再来点……”
张零灵见时机成熟,慢悠悠地问:“那些母猫……藏在哪儿呢?”
小黑猫打了个酒嗝,爪子胡乱指向东边:“东……东边老仓库……有结界……谁都看不见……”
“你们把全市的母猫都集中在那儿了?”张零灵故作惊讶。
“那当然……”小黑猫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结界厉害着呢……而且……嗝……有重兵守着……”
“重兵?多少啊?”
“一百……一百只精英……都是三百年以上道行……厉害得很……”小黑猫爪子乱挥,像是在比划猫妖的厉害。
“你们收集恐惧能量干嘛?”
“给结界……加能量……”小黑猫打了个酒嗝,“镜子里的影子……都是我们变的……吓人才有能量……嗝……”
小黑猫话没说完,突然一头栽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尾巴尖的银光在醉梦中忽明忽暗。
张零灵看着醉倒的小猫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东边老仓库、百只三百年道行的猫妖、需要恐惧能量加持的结界……这些信息在他脑子里打转,与一千年前和猫又交手的记忆渐渐重叠。那家伙最擅长借镜中影子作祟,当年为了破它的幻术,自己差点把南华山的铜镜都敲碎了。
如今它要托生母猫腹中重生,倒是比当年的本体好对付些,可这百只猫妖组成的防线实在棘手。自己这点本事肯定不够,看来只能找个人帮忙了。他摸出那部屏幕裂了三道缝的老年机,翻出一个备注为“沈丫头”的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张零灵?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夜心啊,好久不见,最近气色肯定不错吧?”张零灵堆起谄媚的笑,“我跟你说个事儿,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多,也就一百万……”
“嘟——嘟——嘟——”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张零灵不死心,又打了过去:“别挂啊!不借钱也行,借件法器总可以吧?就用一下,用完就还!”
“你上次借我的罗盘还没还。”沈夜心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还有,别叫我夜心,叫我沈执行官。”她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毕竟这不是第一次来,每次来都被满屋子的劣质法器和一股说不清的霉味呛得皱眉,可任务在身,又不得不来。上面的命令很奇怪,让她监视这个半吊子道士,必要时还要出手辅助,至于为什么,她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
“行行行,沈执行官。”张零灵赶紧说,“我知道你那儿有件六文钱,听说特别厉害,借我用用呗?对付猫妖正好合适……”他没敢多说,那法器其实是四十年前自己当掉换酒喝的,这事儿要是被沈夜心知道,估计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你倒是消息灵通。”沈夜心的声音里带着审视,“那是镇妖门的镇派之宝,按规矩得层层上报审批,没个十天半月根本批不下来。”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不过……我可以试试申请,你等我消息。”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种级别的法器外借,手续繁琐得很。
挂了电话,沈夜心立刻按照流程提交了申请,本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还不到十分钟,审批就通过了,附带的消息只有一句:务必保障六文钱完好无损,全力配合借用人。
半小时后,敲门声响起。张零灵打开门,只见沈夜心穿着黑色风衣,长发束成高马尾,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的木盒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嫌弃扫视着楼道。
“又把屋子搞得这么乱?”她走进屋,皱着眉躲开地上的“桃木剑”痒痒挠,“猫又在哪?”
“这不是重点。”张零灵指着床上醉倒的小黑猫,“它是猫又的后裔,都招了。”
沈夜心蹲下身,手指在小黑猫头顶轻轻一点,这小家伙立刻惊醒过来,看到沈夜心后吓得缩成一团,发出惊恐的“喵呜”声。
“看来是真的。”沈夜心站起身,打开手里的木盒,里面躺着一把巴掌长的小剑,剑身上刻着六个古文字,正是六文钱。“上面批得很快,但有要求,这东西借你三天,要是弄坏了,别说你赔不起,我都得受牵连。”
“放心放心!”张零灵一把抢过木盒,手指触到剑柄时微微一麻——四十多年了,这老伙计还是这么精神。他赶紧把木盒抱在怀里,生怕沈夜心反悔,“保证完璧归赵!”
沈夜心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含糊地提了句:“上面最近……好像有些变动。”
张零灵心里一紧,脸上却装作无所谓:“关我屁事,我就是个算命的。”
沈夜心没再说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别指望我再帮你掩护,上次你假装庙祝糊弄警察的事,已经记在我考核表里了。”
门关上后,张零灵才松了口气。他举起六文钱,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打量——剑身上的六个古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当年刻最后一笔时不小心划到的小缺口还在。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对付低级妖邪足够了。床上的小黑猫还在呼呼大睡,嘴角挂着口水,大概还在做着烤腰子的美梦。
张零灵把六文钱藏进枕头底下,又灌了口白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他想起四十多年前当掉这把剑换的那坛杏花村,比这劣质白酒醇厚多了。他想起小黑猫说的老仓库,那里距离市区有十多公里,平时荒无人烟,确实是藏猫的好地方。可一百只三百年道行的猫妖……这仗怎么打?
“妈的,早知道当年少喝点酒了。”张零灵叹了口气,开始翻箱倒柜找能卖的东西,最后拿起那个“镇宅之宝”玻璃球,“这个应该能卖五块钱吧?”他掂量着玻璃球,突然觉得或许该找镇妖门再借点人手,就是不知道沈夜心肯不肯答应。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猫妖在墙上乱窜的爪印。张零灵打了个哈欠,把酒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决定先睡一觉再说。反正距离猫又重生还有三天,明天再去老仓库踩点也不迟。至于租金……明天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他活了不知多少年总结出的人生哲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