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米霍克已经结束了雷打不动的晨间练习。


    黑刀入鞘，他抬眼，目光扫向了二楼的窗户。


    窗帘紧闭着，那个总是揉着惺忪睡眼、缩在角落躺椅里偷看他练剑的身影，今天没有出现。


    “倒是安宁了。”他只当对方难得睡了个囫囵觉。


    然而，当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入古堡，少女的房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米霍克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擦拭黑刀，例行每日的养护。眼神却不经意瞥向二楼，英挺的眉头微蹙。


    傍晚时分，想到平时此刻，某个家伙已经循着香味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眼巴巴等投喂的模样，他刻意放长了煎烤小牛排的时间。


    浓郁诱人的油脂香气弥漫了整个大厅。


    肚子总该饿了吧？


    米霍克久违地展开了见闻色，感知了一下楼上的动静。


    平稳、安静，毫无下楼的迹象。


    直到煎肉的焦香渐渐消散，空旷的餐厅里依旧只有他一人刀叉轻碰的声响，竟然显得有点寂寥。


    毒鸡汤有云：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


    自律性太强的短处显露无疑：还没被朽木枫死缠烂打够二十一天，大剑豪的潜意识却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被人烦着的感觉。


    他冷着脸收掉了餐盘，心想某人最好不要半夜去厨房偷吃。


    晚间的剑术修行依旧。招式行云流水，力量收发自如，完美到无可挑剔。


    古堡外的山坡寂静无声，唯有黑刀破风的颤音。可米霍克却觉得，他今日的剑意不如往日那般纯粹平静。


    心底某一处，总萦绕着一点难以言明的滞涩。


    就像是持续一周的暴风雨天气里，自己离家后却想起菜园的遮雨棚未曾拉起。又像是精心制作了许久的鱼饵，却在出海垂钓的前夜不翼而飞。


    他总惦记着点东西。


    “唰——”


    剑尖倏然顿在半空，凌厉的气势顷刻收敛。米霍克收刀而立，头一次有点后悔自己捡人回家的决定。


    烦。现在这家伙是老实了，但搞得自己练剑都不安心。


    他不自觉地想起昨晚少女昨夜苍白的脸和湿漉漉的委屈眼神，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难道……真的伤心了？


    这个念头自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在渐起的晚风中沉默了片刻，他终于转身，从旁边菜园拔了一些平时不常用的金贵香草，而后回到了古堡。


    不大一会，甜香从厨房中弥漫开来。


    熬得浓稠细腻的南瓜粥表面又细心地淋了少许蜂蜜调味，旁边还摆着一小盅嫩滑金黄的焦糖布丁。


    吃点东西，心情能好点吧。


    米霍克端着木质托盘走上了二楼，抬手，指节不轻不重地在朽木枫的房门上敲了两下。


    “醒了么。”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等待了片刻，他加重了力道，再次叩门：“叩叩——”


    里面这才传来一阵起床收拾的慌乱动静。


    “稍等一下。”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声音慢吞吞地回应。


    刚刚告别白毛梦骗、结束梦中支援的朽木枫盯着窗帘缝隙透出的有点发昏的夜色，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


    不是……怎么就天黑了？


    看似睡了一天，实则一点没闲着。


    “以后不能这么搞了，现实、做梦都上班，这谁敢来？！”


    她将房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面色还是很倦怠：“您找我？”


    黑色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眼皮微肿，沉沉地耷拉下来，让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金色眼眸也显得无精打采。


    米霍克目光扫过少女眼角不自然的微红，端着托盘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修长的指节有点发白。


    这模样看来是哭过了，他昨天……有那么凶吗？


    这边的朽木枫也十分担心。


    刚在梦里又是被信息流冲击，又是痛觉分担被整到眼泪直飙，现在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而且，由于过于疲倦，就连招牌假笑都很难装。不是，米霍克会不会以为她在故意甩脸啊？！


    她小心地观察了下米霍克的脸色——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这家伙的冰块脸总是一成不变。但根据这些天的同居经验而言，她能肯定，米霍克有点不高兴了！嘴角弧度比平时还要平！


    靠！他大晚上的，好好的怎么……哪来的甜点？！


    没等思索又有哪惹到他了，一股甜香钻入鼻腔。感慨比抱怨先到：米霍克太有品了！这男人简直太居家了！


    朽木枫下意识动了动鼻子，目光落到托盘上的布丁和南瓜粥，“这是……给我的？”


    米霍克看见那双因甜品而微亮的眼睛，心里悄然有了种微妙的“放心”感。


    他将托盘向前低递了递，语气比平时和缓：“明天想吃什么？”


    这话问的很自然，就像老钟家庭吵架后喊人去吃饭。


    “啊？都可以。”朽木枫受宠若惊，倒也不敢真的提出要求，只想尽快把东西吃进肚里。


    她下意识避开了自己在梦中受创的左臂，单伸出一只右手来接盘子。


    “手怎么了？”米霍克捕捉到了这点不自然，看着她软绵绵垂在身侧、完全不吃力的左手，冷峻的眉眼蒙上一层疑虑。


    昨天那道剑气，他控制得极有分寸，仅仅是擦着她的指尖掠过，并未真正伤及她。


    而且她之前的恢复情况一直尚可，虽然虚弱但行动无碍。怎么一夜之间，伤势恶化到了整条手臂都无法用力的程度？


    “……睡觉压到了！”朽木枫信口捏造，表情一派纯良，顺带将伤手往后背，藏在了身后。


    开玩笑，难不成真要解释自己是做梦时候当了无私队友？谁敢信？


    “……”


    米霍克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也不再逼问。


    这死猫崽子，真疼了估计会来找他的。


    他没将那个颇有分量的木托盘递到她伸来的小手上，径直越过她，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了床柜上。


    “吃完休息。”他言简意赅地又补充道：“柜子里有药，自己处理。这几天，手不要用力。”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


    朽木枫立刻毫无形象地重新瘫倒回床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梦中远程支援的后遗症，远比她想的要强烈。刚醒来还没有感觉，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比先前任何一次魔力枯竭还要疲惫。


    脑袋昏沉得发蒙，就连左臂那微微的钝痛和无力感都让她分外不适！


    “不应当啊……昨天在梦里感觉还好啊！难道是延迟性肌肉酸痛？幻痛还有延迟的吗？！”她小声哀嚎，低头看向自己依旧软垂无力的左臂，仔细感知着体内的状况。


    【魔力：20/150】


    与之前那种魔力被时刻抽取的虚弱感不同，此刻她的魔术回路中，魔力虽然稀薄，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点滴累积着，有望恢复正常。


    前一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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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歇地“喂养”终于起了效果，碎片自从昨晚梅林现身后，消停了很多，看样子是终于能放她独立行走了。


    “可为什么感觉比之前被吸干的时候还累？？”


    朽木枫尝试着调用魔力，活动了一下手臂。手腕上的通讯器就在这时亮起，达芬奇的虚影不请自来。


    “诶哟御主，还没死呢，命够硬啊。”


    “谁教你这么打招呼的？”朽木枫大惊失色，这家伙居然和自己打游戏时候一个素质水平！简直低下！


    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达芬奇虚影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鼻尖，“看看你的系统面板再说话哈。”


    “这不是挺好的么？”朽木枫下意识地反驳，目光扫过面板，“【魔力】在恢复，【体质】也还……”


    理直气壮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达芬奇抱臂冷笑：“继续啊，怎么不继续念了？刚才不还挺有劲的么？”


    系统面板上，【精神值】一栏，明明白白地显示着：【15/100】。


    与主要用于驱动魔术的【魔力值】不同，【精神值】直接关联着意识稳定性和对异常影响的抵抗能力，与【体质】一样，是监测生命健康状况的基础指标。


    朽木枫回想起了昨天梦中，因强行支撑【千里眼】而飞速崩溃的精神状态。以及她毫无收敛，连用两个英灵技能的嚣张行径。


    看着达芬奇那难看的脸色，强烈的心虚感瞬间涌来。


    不过，她首先担忧的并不是身体状况，而是——


    “达芬奇要是看出来我私下接触了梅林那种规格外的非人类，会不会直接判定我作弊，当场封号啊？！”


    人在偷偷开挂后，面对管理总会格外心虚。


    朽木枫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达芬奇对视。


    “直视我崽种！”达芬奇幽幽地命令：“现在、立刻、掀开你衣服看看！”


    “看就看，喊这么大声干嘛！”朽木枫虽疑惑，但老实照做。然后就被自己腰腹和手臂内侧上的深红色血痕吓了一跳。


    这些痕迹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像是轻微的皮下出血，触碰时并无痛感，只是看着有些瘆人。


    “这是精神力和魔力严重透支在身体上的直接体现。”达芬奇指着那些痕迹，语气严肃，“这个不算很严重，过几天就会慢慢消褪。但御主要是持续这么乱来，迟早得变骨灰盒！”


    “收到！”朽木枫真情实感地后怕了。


    这次身体和精神的崩溃，她没有丝毫察觉。


    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是昨夜有梅林的魔力作为缓冲和加持，她的身体与精神恐怕八成会在一无所感中，随着两个梵高技能的丢出而分崩离析。


    难怪达芬奇此前三令五申，普通人是真的很脆皮啊！


    好呐！红毛欠我的以后必须给我还！


    “果然……努力做任务升级攒经验才是王道啊！不然除了等技能CD，还得等状态CD！”她转过头，试图嬉皮笑脸地对着还有些生气的看板娘要饭：“咱能发点扶贫保底任务吗？”


    魔力恢复的问题得到了缓解，她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持续依赖米霍克的剑气了。是时候可以活动了！


    “你这刚吃完人家的饭，好意思拍屁股走人？！”达芬奇努嘴，空碗里的甜香还尚未散尽。


    朽木枫一抹嘴巴，振振有词：“你不懂，这几天我和米霍克的关系就像鱼和水。我没了他，就像鱼离了水，没法独立行走。但他离了我，就像水离了鱼，还清净。”


    “我相信，米霍克肯定很愿意把我扫地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