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叼着烟的老护林员把猎人资格证递还给厉凡。


    “证我看了，没问题。”


    他上下打量着厉凡，一身廉价的冲锋衣，背着一把看起来像古董的木弓。


    太年轻了。


    “小伙子，真要一个人进去？”


    “不是我瞧不起你，这片山，往里走三十公里，就跟老毛子那边都连上了，你一个初级猎人，去那里是非常危险的。”


    老护林员又吸了一口烟。


    “那地方，乌苏里熊、东北虎，可不少见。”


    “每年国家给的死亡名额都有几个，更别提那些没报备，自己摸进去再也没出来过的倒霉蛋。”


    厉凡接过证，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


    老护林员看着他那双眼睛，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行吧，你自己小心。”


    “规矩，进去前，登记一下你的猎人徽章编号和紧急联系方式。”


    厉凡拿起笔，在登记簿上写下一串数字。


    紧急联系人那一栏，他空着。


    老护林员看着那个空白，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摆了摆手。


    “去吧，一路小心，期待你成为传奇猎人。”


    厉凡背上背包，将那把暗沉的木弓斜挎在身上，挥了挥手，走进了那片无尽的绿色之中。


    “谢谢，承你吉言。”


    ……


    同一片山脉，另一处。


    《荒野生存挑战》节目，白鹿直播间。


    “我真是疯了！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破节目啊！”


    白鹿一屁股坐在地上，形象全无。


    她身边的助理小王，扛着直播设备，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鹿姐，你别坐啊，地上凉，还有虫子。”


    “我不管！我走不动了！小王，你那个直播关了没？太丢人了！”


    小王苦着脸回答。


    “关不了啊鹿姐，这是节目组的主信号，除非我们捏碎紧急求救器。”


    “捏了不就等于退赛了？”


    “对，而且退赛要赔天价违约金的。”


    小王悄悄把镜头抬高了点，对准了头顶的树冠，但直播间的弹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鹿鹿又罢工了！】


    【这才是真实的荒野求生，进山俩小时，迷路六小时。】


    【别说，鹿鹿这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


    【要不你嚎两声试试？看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帮你。】


    白鹿当然不知道弹幕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想回家。


    “小王，我们到底在哪儿啊？”


    “指南针呢？不是说节目组发的都是军用的吗？”


    小王拿出那个黄铜指南针，给白鹿看。


    指针正在原地疯狂打转。


    “鹿姐，这地方磁扬有问题！”


    白鹿彻底绝望了。


    “这都第二天了，连个能吃的东西都没找到，水也快喝完了。”


    “我不想挑战了，我想回家喝奶茶，吃火锅。”


    “实在不行我们就退赛吧，违约金我赔，这里太恐怖了。”


    “别啊鹿姐！”


    小王赶紧劝。


    “现在退赛，违约金是小事，以后咱们在圈里还怎么混啊？”


    “你想想杨蜜姐和热巴姐，她们都是从这个节目里杀出去，才成了现在的大花。”


    “你这次要是能拿个好名次，回去直接就是一线！”


    白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只是真的害怕了。


    森林里安静得可怕，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叫声，都让她心惊胆战。


    “可是我们已经迷路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晚上怎么办？我们连帐篷都还没找到地方搭。”


    小王指了指地图。


    “地图上说，往这个方向走五公里，有一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夜。”


    白鹿看了看那个方向。


    全是密不透风的林子，根本没有路。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我……我确定吧，刚才指南针失灵前，指的就是这边。”


    小王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指着不远处地面上的一连串蹄印，声音都在发抖。


    “鹿…鹿姐，你快看！”


    那是一串清晰的、深深陷入泥土中的野猪蹄印。


    新鲜的。


    泥土的边缘还没有完全干涸。


    白鹿的脸，微微一变。


    弹幕也出现了一些反应。


    【咦？这是什么动物的脚印？】


    【好像是野猪的蹄印吧？】


    【节目组的猎人救援队呢？赶紧呼叫啊！】


    【这野猪印也太大了，这得是多大一头野猪啊！】


    白鹿和小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恐惧。


    乖乖，这里碰到野猪可不是开玩笑的。


    两人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与脚印相反的方向，没命地跑了起来。


    ……


    另一边。


    厉凡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看着地面上凌乱的脚印。


    是野猪的蹄印。


    至少有五头，半小时前从这里经过。


    旁边，还有两个人类的脚印，很浅，很乱，明显是慌不择路跑过去的。


    他抬起头，耳朵微微扇动。


    风声，虫鸣，树叶的沙沙声……


    嗯？


    还有人的哭喊声。


    很远，但很清晰。


    好像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女人。


    厉凡皱了皱眉。


    他放下背包，只提起那把木弓，背上箭袋，飞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


    白鹿实在跑不动了。


    她靠在一棵巨大的红松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助理小王也好不到哪里去，摄像机都快扛不住了。


    “应该……应该甩掉了吧？”白鹿惊魂未定地问。


    小王哆哆嗦嗦地环顾四周。


    “不知道啊……”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换了一批。


    【心疼我鹿，都快吓哭了。】


    【这节目组也太狠了，真就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他们只是迷路了，正常情况来这里必须要有高级猎人陪伴，否则等于送。】


    【别急，肯定有紧急救援小组跟着的，只是为了节目效果不露面而已。】


    【鹿鹿，你靠的那棵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是啊，那树皮的颜色怎么一块绿一块绿的？】


    白鹿根本没空看弹幕。


    她感觉后背有点硌得慌，还有点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往后摸了摸。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直播间的画面里。


    就在白鹿的后颈处，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一条通体翠绿，头部呈明显三角形的毒蛇，正高高昂起头。


    蛇信子一吞一吐。


    那双冰冷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她。


    乌苏里蝮。


    长白山脉最致命的杀手之一，血循毒素，咬一口，半小时内不救治必死无疑。


    弹幕，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一秒。


    两秒。


    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刷屏。


    【卧槽！！！！】


    【蛇！蛇！鹿鹿你后面有蛇啊！】


    【别动！千万别动！！！】


    【我靠！是乌苏里蝮！剧毒的！】


    【完了！完了！这个距离，它一秒钟就能咬到！】


    【救援队呢！节目组死人了吗！快救人啊！】


    助理小王也看到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直播设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鹿的身体，像是被冰冻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条蛇冰冷的信子，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啊——妈妈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