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李彦的人是姐姐的朋友吗？”


    “嗯，东北基地那边的朋友。”


    “我猜是去污染区遇见的哨兵吧。”


    “猜错了哦。”


    余怜颜没跟齐撒讲实话，李彦是费拉现在用的名字。


    “原来是向导啊......”余怜颜没能拒绝掉齐撒，后者跟过来帮她拿了快递。


    她顾着拆快递，没能看见身侧，齐撒的笑容骤然消失，漆黑的眼眸防备地盯着“李彦”那两个字。


    除了苏静冬以外，齐撒一直在有意控制其他向导接近余怜颜，就连纪嘉盛也没有什么机会和她搭话。


    但他千防万防，没能防住其他地方的向导对余怜颜产生好感。


    快递不大，里面有一袋星币、一叠照片，还有几盒东北基地的特色糕点。


    余怜颜拿出一张纸条，字体很清秀，写着——姐姐你都不怎么发online，想和姐姐交换照片。哦对，之前欠姐姐的钱忘记还了，抱歉~糕点三天内要吃完，姐姐吃不完可以分给朋友吃。


    落款处没有写名字，画了只尖尖的耳朵和蓬松挺翘的大尾巴。


    又像狗，又像狐狸。


    齐撒的眸光一沉，这人考虑真周到啊。


    明知她吃不完还非要送这么多，随后还非常体贴地替她想好了避免浪费的办法。


    不就是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吗？


    这暗戳戳的心思就差写出来了。


    在余怜颜看不见的地方，齐撒的笑容骤然消失，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余怜颜的神情。


    齐撒领着几盒糕点回了宿舍，他一口没吃，全给了纪嘉盛，后者很快释怀了齐撒撇下的仇。


    “你之前是不是加了东北基地那边的向导群？”


    齐撒问。


    纪嘉盛：“对啊，那边一百来个向导我基本都认识，怎么突然问这个？”


    “把我拉进去吧。”


    这话一出，纪嘉盛糕点也不吃了，满脸稀奇跑过来，探上齐撒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拉你你说无聊，现在是找到人聊了吗？”


    齐撒拍开他。


    顺利加入群，他在群里果然找到了李彦。


    不认识的脸，谈不上多好看，但是那双上挑独特的狐狸眼，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提升了不少。


    而就是这双会勾人的眼睛，曾经专注地盯着姐姐讲话，眼里只倒映了她一个人。


    他或许还用眼睛对姐姐笑了。


    ......姐姐喜欢这样的眼睛吗？


    齐撒面无表情摁关手机。


    他走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抬起双手扯住自己的眼角，暴力地向上提。


    本来就好看的狗狗眼，此刻被大力蹂躏，眼尾脆弱的皮肤立马泛红。


    齐撒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变形的眼睛。


    很像了，很像李彦的眼睛，但也像另一个人的眼睛。


    ——他的双胞胎弟弟，费拉。


    这个叫李彦的也是这样的狐狸眼。


    意识到这点，齐撒缓缓松开了手，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落寞。


    这么久了，原来姐姐还没有忘掉他啊......


    “咔嚓——”


    卫生间猛然响起镜子破碎的声音，躺在床上刷通讯的纪嘉盛被吓得弹起。


    “怎么了！”


    他鞋都未穿好冲进卫生间，地上满是镜子的碎片和触目惊心的血迹，纪嘉盛眼睛瞪大。


    “我擦，齐撒你疯了！”


    齐撒漠然回头，打开水龙头将手臂上的血洗掉，伤口很快将涌出的水染红，从白瓷做的洗手池里快速涌走。


    “抱歉，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


    -


    “你刚刚说什么？”


    余怜颜问罗萝。


    晚训之后，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刷着通讯，夜很深了，宿舍很安静。


    罗萝：“在跟小男友聊天？这么入神，连我说话都没听见。”


    “哪有什么小男友，”余怜颜关掉通讯，摁掉床头灯翻了个身，把自己蜷进被窝。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就是一个朋友。”


    罗萝用一种“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看着她仅仅露出来的半个后脑勺。


    什么朋友能聊这么晚？


    这家伙从东北基地回来后，通讯就一直响个不停，后面她还无意中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有两个通讯。


    “喂，不要总是把脸埋着睡觉啊，我可不想睡得正香旁边多了个死人啊！”


    “知道了知道了。”


    余怜颜闭上眼，脑海中还在思考费拉和他发的通讯。


    他说，他想起了一部分从前的记忆。


    这不是个好消息，至少对余怜颜来说。


    余怜颜的脑子很乱，她猜想了很多种可能，费拉会不会已经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


    他被“黑”带走折磨，其中有她的见死不救。


    他会是在试探她吗？


    之前没有杀掉他果然还是留下后患了。


    一股躁意涌上心头，搅得余怜颜无法入睡。


    黑夜中，往日总会出谋划策的恶女系统，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余怜颜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难眠的夜晚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剧变。


    -


    三个月后，冬季降临，中心基地的白塔迎来了短暂的七天假期。


    白塔里的人工湖结了冰，不少人趁休息日结伴相约滑冰，很是热闹。


    小月：“可惜了，齐撒去东北基地了，不然我们等会儿还能叫上阿冬姐聚一聚。”


    余怜颜和小月都裹得很厚，在湖面上溜达。


    余怜颜好奇问道：“他怎么会突然去东北基地？”


    小月疑惑：“咦，齐撒没跟你说吗？”


    余怜颜摇头，这家伙很反常，好几天没给她发通讯了。


    “这学期刚好跟东北基地有个向导交流活动，不是很重要，他们班导本来没想选他去，结果他自己主动去了，我差点以为他脑子坏了，他以前的所有假期可都是和你在一起的啊。”


    两人正聊着，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嗵落水声。


    余怜颜先反应过来，回头看见一个个子矮小的向导掉入了冰水里，看着装是刚来不久的新生。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刚刚站的冰面迅速塌陷，冰层咯吱作响，连带她们脚下的冰面也有破碎的迹象。


    向导扑腾了几下，没再露出水面，整个人朝冰冷深黑的水下沉去。


    余怜颜推了小月一把，“先走，我去救她。”


    她脱掉羽绒外套，跳下水后立马朝女向导消失的地方快速游去。


    水里的可视度太差，她第一遍没能找到人，浮上冰面换气，又潜了下去。


    刚下去，一只手却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提出了水面。


    身上的水哗哗往下滴，她浑身冰冷，头发丝在脸上立马冻的僵硬，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双手将他抱上岸，接着跳进了水中，只留下了很小的水花。


    人群正朝安全的冰面和岸上撤散，余怜颜走到安全冰面后，哨兵动作飞快，给余怜颜裹上毛毯就往岸上扛。


    小月和几人立马围上她，给她递热水。


    “救上来了！动作好快！”


    “他是我朋友！他叫紫兰翡！”一人开心喊道。


    “紫兰翡？是不是青少年组次次拿第一哨兵的紫兰翡？！”


    “就是他！他是我们班的！”


    余怜颜好奇时，水里的两人也被人包围住，所有人立马往岸上走。


    在开满暖气的大厅里坐下后，余怜颜和落水的向导两人坐在一起。


    女向导一上岸就不停地谢谢谢谢，眼带感激看着余怜颜，简直把后者当成了某种救命吉祥物。


    小月正帮她擦着头发，余怜颜正在低头通讯，是【小狗】发来的。


    刚刚还在说齐撒没给她发消息呢。


    一人直直朝她们走来，在余怜颜身前站定，连带着她身旁两人也齐齐看向他。


    后者正准备查看通讯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抬头。


    此人个高肤白，面容精致得像娃娃，一头蓝绿色长发，被水打湿后像绸缎般柔顺地披在肩头，蓝绿色的眼眸正低低垂下，安静地看着余怜颜。


    他看了很久才开口：“刚刚不好意思，因为你挣扎的太可怕，我才选择拎着你的脖子。”


    余怜颜：？


    她脸上难得露出迷茫。


    见状，紫兰翡似乎也有些拿不准了。


    他又扫一眼余怜颜身边的女孩，后者从毛毯中缓缓举起手，欲哭无泪：“抱歉、非常感谢......你刚刚从水里把我拎起来。”


    紫兰翡：“......”


    紫兰翡又重新和她道歉，在获得她的原谅后便要离开。


    “这个帅哥人挺好，就是好像脑子不太好。”小月被逗乐。


    三人盯着他的背影远去，余怜颜眯眼目送他。他不像是在装作不认识自己，而是真的不认识她了。


    圣女系统惊奇道：【宿主，这不是小人鱼吗！他怎么在这里，而且居然会说话了！】


    很快，余怜颜就得知了紫兰翡这些年的情况。


    余怜颜从314地失踪后，他也随之消失，是一对医生夫妻收养了他，对他很好很有耐心。


    紫兰翡的精神体残疾无法从根本解决，现在他可以变回人形，只不过会时不时缺少，需要整个人泡在水里，不然还是会变成精神体状态。


    也就是双腿变成鱼尾。


    “那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圣女系统有些卡顿：【我查了一下，紫兰翡他......有脸盲症，或许也不能称作脸盲，在他眼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空白的。】


    余怜颜一愣。


    她回想起在地下拳击场时，人鱼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余怜颜懊恼：“大意了，之前只有我和他相处，也没能发现他分不清的情况。”


    假期很快过去，严冬和酷暑最容易刺激异种爆发，各个基地出现了大量的异种入侵，巡察队的任务加剧，人手紧缺。


    每到这个时候，基地有过实战经验的人都会被拉去工作，舍友罗萝的班次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余怜颜也以为自己会被安排进巡查队，但她接到的任务却是领刚来的新人去一处小型污染区拿首秀。


    估计是太缺人了，想让新人赶紧上手，这才赶着他们这些有经验人的带队。


    前往污染区之前，余怜颜去了那家生意很好的严氏小吃店，告诉他们要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打巡察队的通讯，或者给她打通讯。


    虽然这一辈子，她和严家夫妇没能成为名义上的家人，但他们依旧对余怜颜很好。


    平常见她没有来，还会给她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在忙，要注意休息，要是馋了就来找他们。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余怜颜没忘记跟苏静冬说。


    她此刻正和苏隐春在遥远的南方基地解决一项大事。


    那次解决骷髅树后，苏静冬便知道了余怜颜拥有知晓异种弱点的能力。


    但其实是她重生一次后掌握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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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差而已。


    上辈子造成她死亡的那块位于南方基地的重度污染区，正是在这个时间段，出现了未知等级的异种。


    当时还出现了另一批异种，仪器将其评为E级，没引起多大的关注，大家的重点都在未知等级异种上面，疏忽之下放走了一只小异种，而这只小异种正是日后酿成大祸的源头。


    如果能趁早根除，不仅对苏静冬在苏家立威有帮助，还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正好，齐撒也从东北基地回来了。


    上次她刚从湖边上来，齐撒就给她发了通讯，问她，还好吗？


    这家伙明明去了东北基地，却像是把眼睛丢在白塔当监控了，余怜颜怀疑他是不是有眼线在盯她。


    她说了句没事，问他在东北基地怎么样，对方说一切都好，会尽快回来。


    -


    这天上午，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余怜颜整理好了队伍，小队名碰巧和上一世一样——由15人组成的和平小队。


    离飞艇起飞还有十分钟时，她透过窗看见了下飞艇的齐撒和纪嘉盛。


    齐撒不似往常余怜颜看见的那样朝气阳光，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冷漠，而一旁的纪嘉盛面色焦急，正手脚并用跟他说话。


    从表面齐撒身上没有受伤，但他的战斗服破了好几处，走路时，右腿能明显看出不对。


    他应该是刚打了愈合剂，但腿上的伤估计很重，要躺医疗舱才行。


    余怜颜心里一紧，交代一句就下了飞艇。


    纪嘉盛：“你疯了吧！人家跟你说话，你打人家干嘛！就算要打人家，你也趁我在的时候打啊，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二十几个哨兵吗？而且他们的向导还在身边！”


    齐撒的表情始终没什么波动，似乎受伤的不是他。


    直到视线在落在前方一处时，他的表情才有一丝慌乱无措。


    他突然加快步伐，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纪嘉盛追上他：“脾气还怪大，说几句就跑，等等我！”


    纪嘉盛拿他完全没辙了。


    最近的齐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还打人！


    虽然打的不是他，但是再这么下去，他怕齐撒真的疯了。


    纪嘉盛越想越怕，当即决定打开通讯联系余怜颜。


    “我收拾不了你，还有人能吃死你。”


    通讯还没点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齐撒，小盛，你们等下。”


    闻声，齐撒脚步一顿，浑身僵住。


    纪嘉盛意外回头，立马跑到余怜颜身边告状：“姐姐，我刚想找你，这家伙跟人打架了！”


    余怜颜快步走到齐撒面前，后者偏过脑袋，就是不看她。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余怜颜盯着他不说话，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见余怜颜情绪不好，场面变得不对劲，纪嘉盛主动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就是脑袋抽了，齐撒以后肯定不会了，对吧？”


    余怜颜紧盯着齐撒，终于开了口：“齐撒，为什么打架？”


    齐撒不语，就是不看他。


    见他这幅死样子，纪嘉盛一个头两个大。


    “姐，消消气，他这是认错了，我以后会管好他的。”


    纪嘉盛安抚地拍了拍余怜颜的肩，两人靠的很近，齐撒缓缓扭过头，视线落在纪嘉盛搁在余怜颜肩头上的那只手上。


    不知是什么触及到他，他上前一步，口不择言说出了那个名字。


    “李彦。”


    顿时，余怜颜瞳孔一缩：“你和他打架了？”


    “我不能打他吗？姐姐。”


    青年炙热的视线回看余怜颜，那里面几乎带着某种赤裸的欲望。


    他继续朝前一步，和她骤然拉近距离，鼻尖几乎要和她碰在一起，而余怜颜第一次见到这样乖张的齐撒，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可是这样，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仿佛她才是那个打架该受教育的人。


    一旁的纪嘉盛面对眼前的场景，大脑有些宕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又听他说。


    “姐姐就这么心疼他，那要不要把我打一顿，给他出出气？”


    齐撒一把拽过余怜颜，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指引她的手从脸颊滑脖子，再顺着硬挺的胸膛直直往下。


    “他真差劲啊，你喜欢那种废物向导？我揍了他的脸，掐了他的喉管，还——”


    话没说完，“啪”的一道清脆响声。


    余怜颜重重甩了齐撒一巴掌。


    “滚。”


    齐撒的脸歪向一边，白净的皮肤上立马浮现红色的掌印。


    她抬起通讯看一眼，立马转给一旁看傻的纪嘉盛一笔积分。


    “小盛，拜托你在我回来之间帮我看着他，如果他敢对你动手，回来后我亲自收拾他。”


    说完，她头也不回上了飞艇。


    “诶，阿颜姐，你——”


    飞艇消失在视野后，齐撒还紧紧盯着它消失的地方。


    纪嘉盛面对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舍友，犹犹豫豫开口：“齐撒，你对姐姐她......”


    “我喜欢她。”


    齐撒没有让他说出口，而是打断他，亲口告诉他。


    纪嘉盛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会让她喜欢我，在这世上最喜欢我。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把她抢走，所有试图抢走她的人都得死。”


    望着飞艇在天空留下的痕迹，他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像是最诚挚的誓言，又像是纠缠不休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