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花笺

作品:《折梅续昼

    林府的日子流水般过着,没有值得让她留心的事,也没有需她动脑的阴谋算计,沈知微乐得如此。


    一晃几月过去,那黑猫俨然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窝,白日里蜷在她脚边打盹,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夜间则不知溜去何处,天蒙蒙亮时,又带着一身夜露的凉气钻回她榻上,拿微湿的鼻尖蹭她的手腕。


    它如今挑嘴得很,厨房送来的鱼脍若不够新鲜,或是火候稍过,便只嗅一嗅,嫌弃地撇开头,尾巴甩得啪啪响。


    沈知微瞧着好笑,有时故意将那不甚合它心意的吃食推到它面前,看它拧着身子,用屁股对着她生闷气。


    这般闲散,直至这日午后,院外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仆役的脚步声,带着点恣意的响动,径直朝着她这小楼来了。


    黑猫先抬了头,耳朵警觉地转动一下,随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跳下软榻,溜达到门边,蹲坐下来,尾巴尖轻轻摆动着,盯着那扇门。


    沈知微放下书卷,抬眼望去。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先探进来的是一把折扇,扇骨莹润,扇面风流。随即,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少年侧身而入,发束金冠,腰缠玉带,眉眼秾丽得近乎张扬,唇角天然上扬,未语先带三分笑。


    不是谢明煦又是谁。


    他目光在室内一扫,掠过窗边素衣乌发的沈知微,又瞥了眼蹲在门边虎视眈眈的黑猫,随即笑意更深。


    “哟,这是哪儿来的仙子,躲在这清静地界儿独享逍遥?可叫我好找。”


    谢世子一如她印象那般嗓音清亮,自来熟得很,但看着那张过分秾丽的面庞,意外地不让人觉得轻浮。


    沈知微看着他,没起身,只将膝头的书卷合拢,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谢世子,”她笑了笑,“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谢明煦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淡,自顾自地踱进来,折扇轻摇,极其自然地在沈知微对面的绣墩上坐了,一点不见外。


    “自然是惦记你的风,”他眼尾微微上挑,天然一段风流,“前些日子被兵部那些老古板按着整理军报册子,闷得我长出蘑菇来。好容易得空,听说你在这儿,便来瞧瞧。”


    他说着,视线落到她脸上,眸光流转:“我说沈知微,几月不见,你怎地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世子爷这话问得随意,沈知微却不能当作随意来听。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水温正好。


    “人总是会变的,”喉头滚动,沈小姐放下茶盏,抬眼睨他,“莫非谢世子还指望我永远是从前那个跟在你和殿下身后,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丫头?”


    谢明煦摇扇的手顿了顿,随即笑开:“这说的什么话,从前那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折扇指向她膝头方才放下的那本书,“如今倒是用起功来了,看的什么?山河志异?你以前不是最嫌这些枯燥,只爱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吗?”


    “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翻翻,”沈知微懒得装什么,随口应付他,“倒是世子爷,兵部的差事都忙完了?竟有闲心管我看什么书。”


    “差事哪有做得完的道理,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谢明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尾音甜腻地拉长,“太子哥哥也是,如今使唤起人来越发不手软,恨不得把我当三头六臂的骡子使唤。”


    他抱怨得真情实感,眉眼耷拉下来,竟显出几分委屈。若论做戏,京中恐怕难有出其右者。


    沈知微有些好笑地看他装模作样,无论何时何地,世子殿下都能把这副“我很可怜你快心疼我”的姿态做得浑然天成。


    “能者多劳,”她慢悠悠地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太子殿下倚重你,是好事。”


    谢明煦瞥了眼那杯清茶,没急着喝,只拿扇子虚点了点她:“你如今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跟那些老学究似的,无趣得很,”他略一歪头,问道,“前几日宫宴,你也去了?可见着那位了?”


    他虽未明说,但指的自然是萧望卿。


    “远远瞧了几眼。”沈知微道。


    “感觉如何?”谢明煦挑眉,兴致勃勃地追问,“是不是阴沉沉的,活像谁都欠他八百两银子?北疆那苦寒地方,怕是连点人气儿都磨没了。”


    沈知微想起殿中那少年孤直的身影和那手惊艳的投壶,淡淡道:“瞧着还好,话少了些,但不像全然不通人情世故的。”


    谢明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以扇掩唇,笑得肩膀微颤:“哎哟,我们知微如今看人眼光也毒辣起来了。不过我可听说,宴席散后,有几个不长眼的想凑上去套近乎,愣是被他那眼神冻得三步外就打了退堂鼓。”


    他边说边摇头,状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


    沈知微指尖摩挲着微凉的茶杯壁,闻言只是淡笑:“趋炎附势之徒,冻退了也好,省得聒噪。”


    “这话说得在理,”谢世子合起折扇,轻轻一拍掌心,“那些墙头草,见了风才动,无趣得紧。还是咱们知微有意思,几日不见,说话都带着钩子了。”


    沈知微想了想,索性顺着他的话头,半真半假地叹道:“人嘛,总要学着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舒坦?”谢明煦挑眉,视线在她这间陈设简单却处处闲适的小楼里转了一圈。


    “我看你如今倒是会享清福。这地儿不错,清静,比外头那些乌烟瘴气的强多了。就是……”


    他话音一顿,折扇朝四下点了点:“少了点人气,也亏你耐得住寂寞。”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左右张望。


    “咦?你那只黑漆漆的小祖宗呢,方才还蹲门口瞪我来着,怎么一转眼没影了?”


    沈知微经他提醒,也才发现方才还蹲在门边摆尾巴的黑猫不知何时溜走了。她心下觉得奇怪,那猫虽神出鬼没,但少有在谢明煦这等外人在场时不声不响消失的时候。


    “许是嫌你话多,吵着它耳朵了。”她面上一派淡然,随口揶揄道。


    谢明煦被这句噎得折扇都忘了摇,瞪大眼睛,随即抚着心口作受伤状:“沈知微啊沈知微,你如今这嘴是真真不饶人。我大老远跑来瞧你,水都没喝上一口,倒先被你这小没良心的编排一顿。”


    世子殿下嘴上抱怨着,眼神却亮晶晶的,分明觉得这般牙尖嘴利的她有趣。


    沈知微感到一阵恶寒,向后方微微仰身。


    随后便见世子爷自来熟地拎起小几上的玉壶,给自己续了杯茶仰头灌下,又嫌弃地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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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淡了,你这里就没点好酒?”


    “清修之地,哪来的酒?”她觉得好笑,眼皮都懒得抬,“世子要喝,出门左转,酒楼多得是。”


    “无趣,无趣至极,”谢明煦夸张地叹气,扇子摇得呼呼响,“从前来你这儿,好歹还能骗出半壶桂花酿,如今倒好,直接清修了。我说,你真打算就在这四方小院里对着只黑猫终老啊?”


    “有何不可?”沈知微被他闹得耳边嗡嗡,无奈地给他添茶,“清净,自在,没人聒噪。再喝一杯,清清火。”


    谢明煦紧抿着嘴唇,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我说真的,知微,你…就没想过以后?总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看林文远那老狐狸的脸色吧。虽说太子哥哥他护着你,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沈知微抬眸,对上他难得认真的目光。


    “以后?”她想了想,“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明日我就卷了铺盖,去江南开间点心铺子,日日做荷花酥吃。”


    谢明煦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折扇差点敲到小几上:“好好好,沈大小姐志向远大。到时候可记得给我留个雅座,招牌点心务必管够!”


    笑闹间,窗外悄然染上暮色。


    谢明煦才惊觉时辰不早,哎呀一声站起身:“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太子哥哥还让我去户部对个账目,那老尚书唠叨起来可比你可怕多了。”


    他嘴上说着怕,动作却不见匆忙,理了理袍袖,又朝她眨眨眼。


    “得了空再来看你,下回记得备点好酒…或者好茶也成。”


    说完,也不等沈知微回应,摇着扇子,潇潇洒洒地走了。


    他人刚消失在院门口,那团黑影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溜回沈知微脚边,拿脑袋蹭了蹭她的裙角。


    沈知微弯腰将它捞起,指尖陷入柔软温暖的皮毛里,感受着那小身躯传来的安稳心跳。


    “嫌他吵,方才躲哪儿去了?”她低声问。


    猫在她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舔了舔爪子。


    沈知微失笑,抱着它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暖金色,远处隐约传来市井的喧嚣,衬得这小院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谢明煦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寄居林府,终究非长久之计。林文远如今慑于她拿住的把柄,更慑于萧翎钧的维护,不敢妄动,但绝不会甘心一直受制于人。


    她低头,看着怀中眯起眼打盹的黑猫。它似乎全然不关心这些世俗纷扰,只在意今日的鱼脍是否鲜嫩,阳光是否暖和。


    这样也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本事就弄死她。


    几日后,林文远那边果然有了动静。


    并非直接发难,而是迂回地派了个管事嬷嬷过来。


    嬷嬷说着姑娘年纪渐长,终日困于小院恐非良策,不若多出去走走,与京中闺秀们交际应酬,也好为将来打算,还递来一张花笺,是安阳郡王府千金设的赏花宴请柬。


    沈知微捏着那枚熏了浓香的花笺,似笑非笑地听着嬷嬷唾沫横飞地描绘宴席如何盛大,与会者如何尊贵,机会何等难得。


    黑猫蹲在她脚边甩着尾巴,对那过于甜腻的香气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