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后没两日，刘家送来了第二次拍卖所得的银票，按照先前楚霏说的，刘家确实把抽成留下了。


    得了银票，侯府公账上立刻富余了很多，杨管事连忙使人去采买过冬的物品，不止庄子和那个村里需要补贴，府里也是要用的。


    楚霏支了一千两银子，给了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这事杨管事心里不太支持，觉得是浪费银子，但面上并未反对。


    银子是老夫人拿自己私库的琉璃珍宝换来的，别说是花一千两，就是全花了也是应当应份的。


    这换了几万两银子回来，侯府上下便都知道这批琉璃珍品的事了，但管事们和赵睿兄妹对这些东西的来历却有不同的猜测，管事们以为是老夫人私库的，而赵睿兄妹则以为是侯府库房里早年收拢的。


    这让楚霏完美地藏住了这批东西的真实来历。


    在给赵悦找出烧制方子后，她在这方世界能从识海里那个须弥空间中取东西的次数就用完了，这是须弥空间对她取东西的限制。


    “娘，这是两个方子？”赵悦大致翻看一遍后，有些惊讶。


    楚霏抿着茶：“嗯，一个是烧制玻璃的，一个是烧制琉璃的，你试着看哪个能烧制成功。”


    反正只有一次往出拿东西的机会了，拿一个和拿两个没差，相比琉璃，玻璃的造价还低呢！


    “玻璃是什么样的啊？”


    “烧制成功的玻璃质地和琉璃相似，但是透明的，用途十分广泛。”


    “比如呢？”


    “大块的玻璃可以做窗户，比窗户纸好用多了，既透光又隔热挡风，小件的可以做杯盘碗碟、装饰品，其余的用处嘛……你可以自己去尝试。”


    赵悦想象片刻，还是没法具象出这些用途，只能以琉璃带入，想到用色彩斑斓的琉璃做窗户……嗯，那得多漂亮啊！


    “行，我找工匠去试，希望能早日成功。”


    给赵悦找了事做，赵睿又上任当差，他的婚事也有钱办了，除了日日勤奋修炼内功外，楚霏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查赵庄死因上。


    她去过赵庄书房后，想问问几个管事他出事那天的行踪，却得知当日跟随赵庄出门的是极得他信任的人，名叫青松，孤儿出身，相当于义子养大的，此外再无旁人同行。


    也就是说，想知道赵庄当日做了什么、见了谁只有问这个青松才行。


    然而……杨管事告诉她，赵庄出事后，青松回府以护主不力自请责罚，受了三十军棍，他回房养伤时张军医给他看过伤，也留了药，但许是运气不好，或是受了赵庄去世的打击，这孩子竟然没挺过去，在床上了躺了两三个月就没了。


    如此，就没法知道赵庄当日的行踪了。


    青松此人甚是可惜，这孩子七八岁时被赵庄收留，刚开始跟在他身边做些跑腿、洒扫、整理的活计，身子养好后赵庄教过他武艺，本是想培养好了带着上战场杀敌的，但随着他升迁，赵庄自己能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次数都越来越少，青松就更没机会了。


    所以，这孩子一直跟在赵庄身边，既是小厮也是贴身护卫，据杨管事说，他的武艺是赵庄教过的人中最好的，尽得其真传。


    楚霏从徐氏记忆中找到了青松，那是个长得高高瘦瘦的青年，不太爱说话，但面对赵庄夫妻时总是很敬重，是既当父母又当恩人看待的。徐氏的记忆里，还有青松陪赵睿玩耍、给赵悦买小玩意和零嘴的情景，看那样是把他自己当成了兄长和护卫。


    关键人物没了，得不到更有效的信息，这让她有些一筹莫展，只好干点别的分散下注意力，却没想到转机很快又出现了。


    袭爵旨意下来后，经礼部对整个府邸一一查看，侯府便开始大范围修整了。


    楚霏要搬去的寿安堂及旁边赵悦将要入住的院子，都让人按照她们现在住的院子收拾，好在日常维护得好，无需重新刷漆，只要布置好就能直接搬进去。主院明远堂除了正常修整，还得准备婚房，这个倒是不算很急。


    寿安堂布置好后，挑了个宜搬迁的好日子，她和赵悦便都搬到新住处了，大件的家具、摆设早两日就搬了，她们只需搬些日常用的和细软体己。


    母女俩各自在新院子看着婢女们、粗使嬷嬷们进进出出干活，她们自己倒是不必动手，只动动动嘴就行。


    春华几个不错眼地盯着那些细软，等装着首饰的箱子搬来后，还打开了一样样对着册子清点，楚霏则挑一些看着顺眼的让人摆到梳妆台上去。


    挑着挑着，她们就发现了一个小匣子，居然没登记到册子上。


    四个丫鬟相互看看，管着首饰珠宝的秋实来回翻着册子，额头都冒汗了：“怎么会没记上呢？不可能啊，这进的出的用的，我一样样都写上了啊！”


    楚霏接过匣子，随口道：“对不上补记就行了，又不是少了东西，不用紧张。”


    秋实有些内疚：“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老夫人责罚。”


    “好了，继续清点吧，多大点事啊！”她安慰了一句，就拿着匣子去梳妆台那边了。


    黑色描金的长条木匣，比成人手掌略长些，宽不过寸余，木匣侧面镶着薄薄的铜锁片，明眼人一看就知，这里面放着的是簪子或钗。


    楚霏伸手掀起铜锁片，木匣一打开，露出了静静躺在里面的一支玉簪，簪身是莹润的白玉质地，簪头是雕琢得栩栩如生的梅花，几朵攒在一起，每朵花恰是红色，看得出这是一整块玉料雕的，这个位置恰好沁着红色，便被匠人巧妙地雕成了红梅。


    她取出这支做工精巧的玉簪，一边把玩一边在徐氏记忆中深挖，片刻后满是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到玉簪上。


    这是……赵庄生前给徐氏的最后一件礼物，他亲自去定制的，只是没能亲手送给徐氏，这支玉簪在他死后三个月，才由首饰铺子派人送来。


    徐氏当时正沉浸在悲痛中，收了木匣也没打开看，就放到保存首饰的大箱子里了，春华四人不知，所以秋实没能将之登记入册。


    楚霏轻叹，将玉簪放到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起那木匣准备放回大箱子里，可……当她手指触到木匣内衬的锦布时，不禁顿了顿。


    对尺寸数量很敏感的她，觉得这木匣内部的高度和外部高度仿佛有较大错差？


    本已站起来的她复又坐下，用大拇指、食指仔细捏起了木匣的里外，匣盖、两侧、前后及底部，均仔仔细细捏了一遍。


    古代的很多器皿都是木制的，制作的时候常以榫卯结构来组装，嗯……同一件东西，各个面的薄厚程度应该是相同的吧？就算不同，那彼此错差应该不会太大？


    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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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匣的底部用料，厚度明显比其他面大很多，这只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它有夹层。


    楚霏眯了眯眼，里面会是什么？是赵庄留下的，还是藏在暗处的某个人所为？


    她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晚间用膳后，打发了丫鬟们，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用匕首一点点撬开了木匣底层的薄木片，就见夹层里静静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先检查了下没发现上面有什么药物、毒之类的东西，她才伸手将之拿出来打开。


    【昌平四年六月二十七，辰时初，宫中传旨宣侯爷觐见。】


    打头这一句，就让楚霏惊了惊，这日子……是三年前赵庄初次呕血的日子。


    【辰正时分出府入宫，恰逢安国公，侯爷受邀共进路边馄饨一碗、安国公自带浊酒一盏，期间谈及抚恤士兵之事，侯爷应允面见陛下时会再次进言。


    辰时末，侯爷通过宫门检查入宫，出宫后侯爷叹息，谈及进言被陛下打断，甚至遭陛下斥责，认为他管得太多，没有自知之明，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侯爷心中烦闷，但仍去了玲珑阁，定制玉簪一支，付了银钱，说好完工后来取。


    巳时初离开玲珑阁，回府途中巧遇镇南侯、成阳侯，寒暄间相约切磋，就近去了城防卫所的演武场，侯爷与两位侯爷依次切磋，不慎被镇南侯掌击胸腹、成阳侯踢中背部，两位不敌侯爷、伤及多处，忿而讨要医药所需，侯爷不允。


    巳时正离开城防卫所回府，即将回府时碰到同归的定国公，品鉴定国公新得好茶一碗，侯爷一饮而尽，甚赞。


    巳时末侯爷入府。】


    楚霏将纸上的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显然，这是赵庄出事那天的经历。


    不用对比字迹，她就知道这是青松写的，这孩子把赵庄当日遇到的人、入口的东西一一写下来了，但……他竟不是亲自跟徐氏说的，而是写在纸上藏在这个装着玉簪的木匣夹层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不曾给予半分提示，由着外人送到了侯府。


    为何？


    青松为何会这样做？是什么缘由让他没有亲口说这些呢？


    楚霏陷入沉思，她将自己放在青松的位置，从头到尾琢磨着，什么情况下才无法亲口和徐氏说这些？不方便说？不能说？


    难道当时青松察觉到了什么？是……有人监视吗？


    她把这张纸重新折起来放入木匣夹层，再将夹层还原。


    从这个木匣到纸上的内容，楚霏得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结论，那就是……青松应该没有死，杨管事说他自请领罚受了三十军棍，乃至后来因伤而亡，她大胆猜测，这孩子怕是为了借机假死故意为之。


    如此说来，青松可能也在查害了赵庄的凶手。


    至于这纸上提及的人，安国公、定国公、镇南侯、成阳侯，暂且都列为嫌疑人查查看，在楚霏看来，他们都是有嫌疑的，加害原因和目的姑且不论，他们都是有机会下手的。


    赵庄那天喝过来自安国公、定国公的东西，浊酒和茶都是味道强烈之物，很容易掩盖药物的味道。


    至于镇南侯、成阳侯，这两人都是身手极佳之辈，镇南侯还天生力大，成阳侯也修习过内功，借着切磋之名暗中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