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太阳神殿中，祭司们低头诵读着神谕。


    领头的银发大祭司站在最前面，眼神落在太阳神像的头顶。


    只因无人敢动的神像头上，此刻端坐着一只金色狮子猫。


    神变成猫，莅临此地。


    猫脸透露出肃穆，仿佛在思考命运的真谛。


    神像之下，摇摆的黑色荆棘纠结得打起了结。


    银发大祭司看着那扭曲的死亡荆棘，不解其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神子如此纠结？


    乌瑟：“喂，柱子。”


    索德：“奥修斯大人，请唤我索德。”


    乌瑟：“石柱，人类女人是不是都善变？”


    索德：“…………”


    大祭司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从神子口中听到情爱之事。


    他挥手，祭司们无声退下。


    神殿中只留下一人一猫。


    曾经的太阳神殿明亮大气，无论何时身处此地，都能让一切阴暗褪去。


    但在乌瑟的神格转化后，黑暗逐渐入侵神殿，日落后的神殿多了森冷。


    而这种转变，都是因为那个人类新娘的出现。


    陛下为了一个人类，选择堕落。


    索德叹息：“我不了解人类，特别是女人。”


    乌瑟自顾自地说道：“嘴上说喜欢我，但又不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


    “这种喜欢算什么，把我当猫吗？”


    索德选择闭嘴。


    金色大猫甩动尾巴，烦躁地说道：“我才不喜欢被她埋肚子呢！”


    索德：“所以您被她埋肚子了？”


    乌瑟抬起下巴，“是又如何？”


    索德：“您很生气？”


    乌瑟：“当然了！”


    他居然开心得打呼噜，这跟宠物猫有什么区别？


    太丢人了！


    索德：“那您惩罚了她？”


    乌瑟：“嗯。”


    索德：“您砍断了她的手？”


    荆棘猛地袭向他的面孔，打破人脸，露出下面的石头。


    乌瑟不悦地说道：“谁准你用这种语气冒犯她？”


    感应到神明的愤怒，索德单膝下跪，“抱歉，是我僭越了。”


    金色大猫冷酷的眼神像刀一样落在他身上。


    神柱平板的声音响起，“所以，您是怎么惩罚新娘大人的呢？”


    乌瑟：“我在冷暴力她。”


    索德回想自己了解的各种现代戏剧，其中有提到冷暴力的可怕，据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冷暴力往往跟控制挂钩，这很符合陛下的性格。


    乌瑟高傲地说道：“我已经冷暴力她1小时57分16秒，她肯定很难过。”


    索德：“……”


    这叫冷暴力吗？


    神柱陷入沉思，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冷暴力的认知有问题。


    乌瑟：“反正她不道歉，我是不会理她的！”


    索德颔首，不愧是奥修斯大人，哪怕陷入爱河，也依旧高傲。


    但不过一会儿，大猫又焦躁地甩着尾巴。


    “已经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联系我？”


    索德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他实在无法想象，奥修斯大人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类。


    这就是命运的爱情吗？


    真是可怕。


    现在的太阳神子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被心爱之人的一举一动牵引心潮。


    ——即便他不愿承认这一点。


    乌瑟当然不会承认。


    谁先承认了喜欢，就意味着被对方套上了项圈。


    多疑的猫只有在确认对方的爱意足够后，才会矜持地展露自己的爱意。


    林靥星喜欢他吗？


    乌瑟有自信，她肯定喜欢他。


    这份喜欢也足够纯粹。


    但就是太纯粹了，纯粹到无私的程度。


    她看他的眼神，如同画师注视一朵美丽的花。


    他在她眼中，像是太阳，像是风。


    无关下等的欲望，只有虔诚的信仰。


    可这种虔诚令他着迷的同时，又让他生出了贪婪和不满。


    想要让那双眼睛染上欲望。


    想拉着她共同坠入无边的深渊。


    源源不断的死亡之力转化着太阳神子的神格。


    与之同时，世界之恶也侵蚀着神明的意志，暴戾和恶欲被无限放大。


    索德看着粘稠的恶意缠绕神像，无声地叹息。


    这是堕神必将经历的过程。


    特别是光明神格转化为黑暗神格，意味着奥修斯大人必将和恶同行。


    粘稠的死亡和恶意，共同组成了光明神子的墓地。


    真的值得吗？


    为了朝夕暮改的人类做出这样的牺牲。


    人类有多善变呢？


    甚至她只可能在下一分钟，就转而爱上另一个人。


    那太阳神子的一切牺牲都会成为笑话。


    索德无法理解，向来冷静的神子为什么会这样冲动。


    “嗯？”


    乌瑟睁开眼，浅金瞳中闪过血色。


    金猫化为少年，展开翅膀飞跃神殿。


    他飞上希诺的半空，神识扫过下面。


    索德瞬移而来，“奥修斯大人，怎么了？”


    乌瑟：“有外来者。”


    他顿了顿，难得有些迟疑，“一只堕落的半神？”


    索德：“是恶魔？”


    乌瑟：“不是，祂身上没有至神教的臭味。”


    恶魔是雅尔达吞噬了其他文明的半神后，杂糅制作的傀儡，气息大多杂乱不堪。


    但刚刚一闪而过的气息虽然充斥着死气，却是纯正浓郁的信仰之力。


    乌瑟总觉得那气息很熟悉。


    但那死气太过浓厚，压住了那气息，以至于难以辨别。


    “奥修斯大人，您现在正是转化神格的脆弱时期，对方可能是想趁虚而入，吞掉您的神格。”


    半神在信仰破灭之后，神魂会彻底堕落，成为最残暴的邪物。


    乌瑟的神格对这些邪物，是最诱人的大补之物。


    “哈，那不正好，我也需要吞噬其他神的神格来补一下呢。”


    外来者的入侵激起了乌瑟的暴戾。


    “如此浓厚的信仰之力，撕成碎片后想必极其美味吧。”


    索德看着那被血色浸染的双瞳，按了按眉心。


    “奥修斯大人，请克制您的杀欲。”


    “哈哈哈哈！”


    笑声止住后，少年国王的表情又变得无趣。


    “索德，你脑子也跟着你的本体一起石化了吗，我为何要克制杀欲？”


    索德：“您是血族的王。”


    乌瑟嗤笑：“哈，就算我把现在的血族杀光又如何？”


    “诸神早已离去。”


    堕落的神子无趣地转动着权杖。


    “那个伪神至今没有衍生出完整的正神神格。”


    “该隐那家伙呢，又蠢到连成神的梦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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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做。”


    “此世之神，只剩下我。”


    狂气萦绕在神子的眼中，充斥着恶意和残暴。


    “啊，我之前在浪费什么时间呢……”


    “既然是邪神，就该让这个肮脏的世界混乱起来啊。”


    “战争、死亡和痛苦，人类只有在这样的情绪中，才会变得精彩。”


    索德沉默。


    熟悉的暴君风格，让他梦回陛下刚转化为血族的时候，也是这样独断专行，肆无忌惮。


    不。


    那时候的陛下尚且残留太阳神子的骄傲，而此时的陛下已往下堕落。


    黑暗神格的暴虐和疯狂，会让神陷入迷狂。


    这世界完了。


    索德再一次陷入存在主义的悲观。


    突然间，一阵轻快的狗叫声响起。


    乌瑟抿唇，双手抱胸，手机飘到面前。


    呵呵，他倒要看看，这只笨狗要怎么哄他。


    满脸不悦的神子看着屏幕上的内容。


    【林靥星：陛下，对不起，别不理我。】


    乌瑟：“呵。”


    小狗锲而不舍地发信息，这次是语音。


    他矜持地点开，少女清甜的声音响起。


    “陛下陛下，我买了花和蛋糕，请你去看戏剧社的迎新节目，能给我忏悔的机会吗？”


    她又在撒娇。


    乌瑟脸上的暴虐尚未收起，但眼神已经变得温柔。


    落在索德眼中，便是上一秒要毁灭世界的神明下一秒就变成恋爱中的少年。


    这样荒谬的转变，让索德一阵恍惚。


    乌瑟收起权杖，给小狗回信。


    【乌瑟：既然你真心实意，那我勉强答应你。】


    【林靥星：（小狗叼玫瑰）永远等你！】


    乌瑟额头的逆十字逐渐消退，又恢复了那矜贵的模样。


    索德匪夷所思地看着国王陛下换了套衣服。


    如果他穿战甲，他会以为陛下是要去屠杀人类。


    可陛下换上校服，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男高的模样，让大祭司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您要去哪里？”


    “去约会。”


    刚刚还要灭世的少年神明瞬移离开。


    只留下不解的大祭司，对着空气一脸茫然。


    您不是觉得人类就该活在痛苦里吗？


    怎么又能下一秒去跟人类新娘约会？


    大祭司不理解。


    大祭司只觉得爱情果真是世上最荒谬的东西。


    不过，神子和新娘要去看戏剧社的节目？


    他沉吟片刻，掏出自己的石板。


    【索德：今晚迎新节目是什么？】


    戏剧社的群里很快有了回复。


    【索德大人，是《汤克拉斯》。】


    索德眉头紧蹙。


    神和神的新娘去看亵渎神明的讽刺剧。


    这就是命运吗？


    他面对石板，吟唱道：“伟大的命运啊，我能否参与这神与人的命运相遇。”


    石板显现出一行字。


    【打扰神子约会，祂会弄死你的。】


    索德：“吾不惧死亡。”


    【装什么逼，你不就是想找素材写你那狗屁不通的戏剧吗？】


    石板暴躁地显示文字。


    【你他妈找死之前记得给我找个下家！】


    索德：“噢，命运总是生死相随。”


    石板：【滚啊！】


    谁他妈的要跟他生死相随了！